他自呆抚着身侧瑶琴,口中低语喃喃如呓:“她这话,究竟是何用意?”
“倘有一日我不在了,你可会去寻我?”
……
“人总有一死,多苟延残喘一时……有何不好?”
……
林锋脑中一念划过,惊觉一阵惧意,他蓦地坐起身来,已觉冷汗浸透中衣——“有人要对她不利,以我如今境界倘去助她,只怕凶多吉少!”
此后三日,林锋再不曾于百花谷中见过白子萱。
他有些慌,心内不祥之兆愈发强烈起来,翌日一早便往白家庄而去,不过半个时辰以来在白家庄外。
庄外田中残秸败叶依旧,埂边枯树上,三两寒鸦聒秋噪寒。
他随手以袖抹汗,径直往西而去。
当初白子萱同他说过,白家庄最西那间矮屋便是她家。
林锋沿着村中小径,不过半盏茶的时辰,便见一座红砖绿门的矮屋。
他来在门前,忽听身后一人道:“小白姑娘命也忒苦,逃难至此好不容易才有个安稳住处,怎就教吴念泽那二世祖知道了?”
“那畜生的消息倒也真是灵通,小白姑娘才搬来不过二十来天,也不知他是由哪儿得来的风声。”
林锋心内一惊,循声望去,却是几个老翁坐在石上,吃烟晒着日头闲聊。
他忙紧走几步上前行礼道:“老丈,小子有礼。敢问白子萱姑娘家可在此处?”
黑衣老翁半张只左目瞥瞥林锋,又吃口烟,这才指指小屋道:“那边是小白姑娘家了。后生,你来晚了,小白姑娘前日便教吴念泽的狗腿子绑走了。”
林锋眉脚一跳:“吴念泽?他又是甚么人?”
灰衣老翁道:“后生你不是本地人,那厮是五十里内出了名的恶少,平日横行霸道、作恶惯了的东西,强抢民女这等伤阴德的事,作了何止一件两件?嘿嘿,阎王爷要替他备下一百条铁棍哩!”
“他如此目无法纪,缘何无人去官府告他?”
老人摇头道:“告?他爹是丰原城的城主,哪个衙门敢接状子?”
林锋闻言又行一礼,道声“多谢老丈”,这才转身来在小屋门前。
或因风吹雨打之故,门上绿漆早已斑驳,虚掩的门上并无门环,便是门锁也不知所踪。
林锋将手轻摁在木门上,凭他的力气,便是二三百斤的顽石也举得起,然这一扇薄薄木门,却觉沉重无比,仿一推门便要去往不知名的世界。
木门吱呀一声缓缓洞开,屋内景况全然称不上整洁,倒是狼藉二字更为贴切。
青石地上满是碎陶,陶渣下尚有些阴暗水渍,一张破旧八仙桌只余三腿朝天翻起,衣物、碗筷跌落满地,一张瑶琴竟教砸作两段,只余五行文武七根冰丝勉强连着。
他似是看到一样物事,忽朝内走了几步,旋即俯身掀开个小凳,原是一叠针脚齐整的草纸。
林锋轻轻擦净纸上灰土,露出封皮上那一行清丽小字——《清心菩提曲谱》。
他自坐在凌乱床前,随意翻阅几下,却见纸上一色簪花小楷,无论曲谱、指法及奏时种种难处皆罗列在内。
最后尚有两个极潦草的小字——“莫要”,其下是个“彐”字,想是“寻”字还未写完,屋内已遭人闯入。
他轻拂谱上字迹,口中低语喃喃如呓:“难怪你不肯原谅我,哪又如何?你喊我一声大哥,便是刀山火海,我也需救你出来的。左右是终有一死,能换得你出来,也非一件憾事。”
林锋呆坐良久,这才合了琴谱藏入怀中,旋即缓缓起身,一双修长手掌自在面上狠擦两下,只在转瞬之间,俊秀面庞已棱角分明、线条清晰,栗色眸中神光炯炯,锐利如刀冷酷凌厉。
他伸手解开扎发束带,发髻散处遮掩大半面庞,这才推门离去,只余下满室杀气。
林锋自归百花别苑收拾瑶琴,背了包袱戴好流光剑,又一路狂奔往听雪山庄而去。
胡耀见他满面怒容,不由发问:“林少侠,百花别苑不好住么?庄主办事未归,还请宽心再住几日。”
林锋冷冷道:“前辈,烦替我寻匹快马,我有急事。”
胡耀闻他言语森然遍体寒生,忙派了家人去马厩牵马。
林锋趁机在兵器架上稍一扫,只管大步流星上前,将一旁七口铁剑尽数取下抱在身上,待下人牵马行来,自也不做声响,只管将铁剑在鞍边挂好,旋即飞身上马,直奔丰原城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