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九翻了个白眼:“你自己也不知是揣测过多少回了,现在来说我,不觉得没有底气吗?更何况我也只不过是和你说说而已,这种话,说出去,别人终究也是不会相信的吧?陛下为什么要操纵这样一场战争呢?难道他就不想速战速决,早日搞定那群蛮夷吗?”
凌辄将糕点塞进孟九的嘴巴里:“多吃饭少说话吧。”
“唔!”孟九被糕点噎住了。
陛下如今再看鲜卑的战报,依旧是铁青着一张脸,一旁的内侍都战战兢兢,生怕多说一句话就正好撞在了陛下的剑尖上,然后便是一顿皮肉之苦。
司马乂看着身边小太监的表情觉得有些好笑,挥手让他们都退下,烈帝道:“张驰。”
不知道从哪一个角落里突然蹦出一个人来,俯首行礼:“陛下。”
烈帝问:“你说,朕是不是做错了?”
“帝王业,不容情。陛下何错之有?”张驰答道,“臣下以为,陛下已经做得非常好。”
“朕让你再也不能以自己的身份光明正大地出现在世人面前,你可曾恨朕?”
“君为臣纲,臣为陛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身份何足惜。”
司马乂笑了:“卿今日竟是如此正经,朕倒有些不习惯了。”
“臣……”张驰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场面话一类他也不是不会说,但是如今似乎没有打官腔的必要,他面对的人是最高的那一位,官腔自然是听过无数遍的。
司马乂叹气:“江风舟二人如今可安好?”
“据报江风舟与陈寒谷二位大人如今生活安逸,如在世外桃源。”
“朕不希望有人打扰他们二人。”
“臣领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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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时小剧场:
烈帝挥舞着鞭子问:“‘强攻’反义词是什么?”
下面的人回答:“弱受!”
烈帝一鞭子砸在地上,“啪”的一声响:“错了!是智取!全都给朕去面壁一百遍。”
第六十一章
第六十一章
龙朔七年,夏。
清晨。石榴花十分艳丽地在宫墙内绽放,烈帝背着手站在花树旁边的回廊,看着花问身后的张驰:“如今你可仍然觉得朕是正确的?”
张驰答:“臣下如论如何都拥护陛下的决定。”
龙朔三年至龙朔七年,鲜卑起义已经持续了整整四年,从陈寒谷与江风舟之败,到阮流柯如今与鲜卑人僵持不下,帝国似乎在西凉问题上陷入了窘境。
然则历史终于遇上了转折。
那一日,史书上如此记载:
烈帝于朝堂拍案而怒曰:“谁可为朕讨此虏者?”
殿中无人敢应。
殿旁骁骑营将军凌辄出身请战。帝允,即加封平虏将军并凉州刺史。
凌辄于是在那一日之后便回了自家的府邸与家中人话别。
大司马凌凯在朝中的时候就已经无比震惊,自家的长子竟然会领这种自毁前程的命令,同时也为自己的儿子能如此有勇气而稍感骄傲。
“你如何面对你的母亲?”大司马威严气场全开,凌辄被那威压压制着连头都不敢抬。
凌辄不能说他是为了阮流今才执意要前往秦州,于是只好将一切都推到君心上面去:“陛下这两年的手段父亲难道还没有看出来吗?世家大族的权利一旦大于皇族,终究是要遭天子记恨,父亲以为两年前阮流柯为何会同意前往凉州?如今我去也正是这个意思。父亲也看见了,那些兰芝玉树之家,如今除了凌阮,哪一个不是已经官位凋敝?……明白君主的意图,才是长久兴盛之道啊父亲。”
凌凯深叹一口气:“我又何尝不知。”
“……”
“如今你既已在朝中请命,我亦无力阻止,只是家族培养你这些年,就这么送出去了,不仅是我与你娘,就算是你叔叔伯伯也会觉得惋惜。”凌凯道,“你原本是有望成为大将军的。”
“父亲无需挂怀,掣儿比我用功比我聪明,将来定然是要比我厉害的。”
“我们从小将掣儿当成是文官来培养,只希望你们二人功成名就了能来一幕将相和……如今是没指望了。”
凌辄道:“文官居庙堂,武将戍边疆。这是亘古不变的用人之道。我与掣儿,即使不能令家族更加壮大,也绝不会使得凌家没落了。”
“也罢。”大司马挥挥手,“你自己去和你母亲说吧。”
大司马大人虽然官场浸淫多年,一切糖衣炮弹口蜜腹剑巧言令色皆可抵挡,担仍然害怕夫人的眼泪与嗔怪。
于是还是回归到父亲一开始问的那一句:他如何面对他的母亲。
两年前不听家中人劝阻,一定要退掉与秦夕的婚事的时候就已经令母亲伤心,如今要离家千里,还是生死未知的战场,他要如何开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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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州,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