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瑾瑜主动说起自己和祁若翾相识的过程,这点到撞对了百里醉那颗带有八卦潜力的心。
“为什么?”她顺着他的意思问,随口一猜,“找你借钱?”
话罢沈瑾瑜眸中忽闪,莞尔,“差不多,是找我借粮饷。”
祁国疆土广阔,除了蒙国之外,西有一众小国结成一气,相辅相连,东有东华海船王独孤世家,南有擅于巫蛊之术的苗人郭。
乍看天下太平,实则战事一触即发。
故而从前大祁真正的局面是:京城中有三大家族鼎立,在君王的掌控下相互之约,为皇权所用,而边境的各个重要的关口边城,都设有勇猛的武将,驻兵镇守。
祁若翾下嫁,看似草芥出身的孙鹤清将军蒙了天大的恩德,然而这却是天烨帝当年笼络他的手段之一。
自然,长公主与将军的感情又是另一番说话了。
雁城乃长城最北,是北境五大边城之首位,历来都由皇帝最信任的武将坐镇。
然而皇帝给的兵马足够了,供养兵马的粮饷却青黄不接,这情况更是边城守将都会遇到的问题,实在寻常。
武将们都很有血性,皇上信任我才会给我带兵守城,我要是总问他要钱,这不大好。
由此,武将们时常自己出去拉赞助。
赞助怎么拉呢?
就从自己守城的大商贾那里入手。
这年头太平日子比打仗的日子多,武将们有一套惯用手法。
先把商贾召集起来,然后说,这是我的管辖,你们在边城做生意,意外不可预料,这么着吧,我呢,有个想法,咱们先搞个登记,以后只要进入我的范围,我就派专业的军队来接应你们,防止外敌、马匪之类来打结,杜绝一系列会发生的危险发生。
但是!
这兵马是皇上给的,主要用途还是拿来保家卫国,不能白白给你们用,所以……要收取少许费用。
商贾们一听都觉得有道理,毕竟他们做生意就为求财,况且你经过人家的地盘,要是不合作,军大爷有的是法子刁难你。
于是商队往来更安全了,军队也有粮饷补给了。
在边城,这样的合作一度达到欣欣向荣的鼎盛。
当年沈瑾瑜刚到雁城,遇上的就是那么一个和乐融融的情况。
可是沈家早在沈禄爷爷那辈就在培养暗人是私卫,根本用不上边城守将派兵来帮忙。
在这方面沈家有绝对的自信,来一场士兵对他们家暗人的比试,没准放水都能赢。
由是当他去到雁城,不屑一顾的把自将军府来洽谈保护的人拒得直接后,祁若翾亲自出马。
沈家财满天下,放过哪个都不能放过沈家啊!
那是一场相当长的拉锯战,祁若翾仗着自己乃大祁公主的身份,沈瑾瑜走哪儿跟哪儿,充分发挥她的聪明才智做说客,目标毫无偏差的对准他的荷包。
而沈瑾瑜呢,他自来奸惯了,有钱人都是很抠门的。
我自己赚的钱想怎么花都行,哪怕站城楼上撒银票,那我也乐意。
听他说到这里,百里醉咬着筷子深有感悟的点头,“你们有钱人真是爱随心情做事啊……”
沈瑾瑜神情里满满都是自得,“这就是有钱人的权利。”
她忍不住吐槽,“所以人家现在做女皇了,才把你整得这样惨。”
此话立刻引得他瞪眼,凶神恶煞恨不得撕了她似的。
百里醉往后缩了缩脖子,岔开话题,“后来呢?”
他脸色稍霁,接着道,“后来我有一日,我出城办事,她照旧跟来,结果我和她被狂匪捉去……”
那件事对于沈瑾瑜而言并不算太美好,狂匪没有穷凶极恶,没有人性,有时烧杀掳掠是为了钱财,又时只是一时兴起,图个痛快。
当时被抓后,沈瑾瑜的第一个反映竟是先去怀疑祁若翾,莫非为了叫他捐献一笔军饷,连这等演戏的手段都使出来了?
可惜事实证明,并非如此。
在认清形势之后,他和
tang祁若翾迅速达成共识——一定要逃出去!
两个人不计前嫌联合起来,和狂匪周丨旋足足七日,才得以钻了空子逃了出去。
谁知这厢刚刚脱困,接着又迷失在一片乱世林里,困了半个月。
孙鹤清带着兵马找到他们的时候,二人饿得只剩下皮包骨。
最绝的是祁若翾还对沈瑾瑜说笑,要是她不小心死了,沈家在来祭奠的时候可要送份厚礼。
就是死都惦记着她夫君的兵马。
也是很久以后沈瑾瑜才得知,之所以身为大祁长公主的祁若翾,会如此不遗余力的缠着他一个生意人,全因祁尹政在赐她丰厚嫁妆后,雁城三年无军饷。
听到这里,百里醉都为之生出感慨,“女皇陛下对孙大将军真是有情有义。”
那情况不和她在百里家差不多么?
老爹把自己卖出去换取利益,女儿们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各安天命。
先皇不厚道啊!
沈瑾瑜小口的饮着酒,眼神有些涣散,像是还在想很久远以前的事情。
别说自小长在深宫,金枝玉叶的公主了,哪怕寻常普通的女人都难为她的丈夫做到这一步。
不知道为何,那时饿得骨瘦如柴的祁若翾对他说的每一个字,还有她的表情,他至今都记得清清楚楚。
他们被困在乱世林的时候,她宁可饿着也要先保全他。
夜晚他冻得寒症发作,亦是她用身体为他取暖。
她做的一切,皆是为了自己的丈夫。
或许,沈瑾瑜是被打动了,也或许他实在向往。
在他心里的祁若翾聪慧,勇敢,执着。
而在那件事过后,他们顺理成章的成了朋友,深交下来更是越来越欣赏她随和洒脱的性子,爽朗豪迈的情怀。
于是这样一个人,一个祁国的公主,一个将军的夫人,就那么不知不觉的走进沈瑾瑜的心里去。
孙鹤清死后,是他陪她度过暗无天日的痛苦时日。
没有太多人知道他们真正的关系。
随后祁国的动丨荡,她远嫁南疆,是他一手操纵布局,将她深藏。
他们一路走来,风风雨雨都一起经历过了,彼此的关系似挚友,又似情人,总夹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
可是,自从祁若翾登基为皇,一切都改变了。
“说来说去你都觉得她不该做女皇,不过确实也是这样,男人可以欣赏女人,却大多无法接受女人比自己强,权利地位……更别说她还是一国之君。”
百里醉的分析很到位,沈瑾瑜本来条件反射的又想反驳,但把她的话略作思索后,认命的哑然失笑,“你说得很对!”
她颇为得意。
其实听他说了这么多,他和女皇之间的还真是千丝万缕,给把金剪子都不一定能剪短,谁能搀和得进去啊!
因此百里醉一点担心都没有了,她觉得自己只是他们的小插曲,很快就会过去。
本着排忧解难的心情,她欢快的问,“那你打算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沈瑾瑜竟然反问她,被月光晒得发白的俊庞满是不解。
仿佛他压根没在想今后,今后他和女皇要如何。
百里醉急了,提醒他道,“皇上啊,她身边的男人可多了,那个邵和没安好心,你可要抓紧着点!”
别的她不清楚,女人风流起来不比男人差!
尤其大祁国不似她了解的那么封建保守,男女成亲后不但能和离,各自嫁娶,那男人家养歌姬舞娘,女子在外面抱戏子面首的事更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