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芩做完交代就负手走了出去,到了门边,他又回头来一顾,只见儿子站在火炉前,勾着虎背,一双有些发直的眼睛呆愣愣的盯着火芯,扇子小心翼翼的扇啊扇啊扇……
那模样如何看就如何的让人觉得傻!
收回目光,奚芩再向远处的书房看去,想起夜澜清心寡欲,又奉他为师为父的样子,不由低声叹息……终究是心软了。
……
半个时辰后,奚夜果真端着一碗难闻的药来到书房,夜澜那封恩断义绝的休书才写了个开头。
“这是什么?”
黑糊糊的药汁放到她面前,立刻,当中散发的味儿就叫她蹙眉不展。
且是很奇怪,她头一回没有从药味里直接闻出里面用了哪些药材。
奚夜自己也捏着鼻子,瓮声瓮气的答,“阿爹喊我拿来给你喝的。”
在谷中,奚芩的话就是命令,谁也不会违抗,甚至连对错都不做追究。
夜澜放下笔,双手将药碗拿近细细辨闻,片刻,她神色微漾,“这是——”
再抬首看立在跟前的奚夜,确定般的问,“是师傅让你拿来给我喝的?”
奚夜挺起胸膛,认真的点头,“阿爹说要我亲眼看着你喝完。”
他总觉得喝药对身体有益,压根不晓得这碗药的蹊跷。
夜澜听后先是微有怔忡,继而苦涩一笑,侧首看向那封写了一半的休书,无奈道,“我早就心意已决,师傅何苦如此,莫非从来没有信过我么?”
这碗药用了能让人丧失心智的迷魂草,加上其他几味草药,再以米囊花做药引,喝下之后重则变得痴傻,轻则失心失魂,简单的说,便是不记得自己是哪个。
师傅的药下得不重,她傻不了,更死不了,最多让她丧失三五个月的自我。
想来是因为颜莫歌在谷外闹腾,师傅怕她心有动摇,跟他跑了吧……
可她既然都心甘情愿回来,又怎还会再生二心?
看她迟迟不动,奚夜催促道,“小师姐,药要凉了!”
夜澜回过神,冲他微微一笑,“阿夜,你帮我个忙好不好?”
得她又对自己展露温柔笑容,奚夜美滋滋的搓着手,“嘿,什么忙,你说。”
小师姐所求,他一定做到。
……
奚夜觉得,阿爹煮的那碗药一定很苦,要不然小师姐怎会喝得掉了眼泪呢?
走出书房,除了手中的空碗,他怀里还多了一封信。
确切的说当是一封休书,小师姐托他拿去给谷外的那个人,还说,如此一来,所有都会迎刃而解,都结束了。
奚夜看得出小师姐很伤心,明明不舍得,那就不要分开啊……
把药碗拿回厨房洗干净放好,他这便打算去谷外送信了,刚走出去,就看到阿爹蹲在路口中间抽烟斗,把出谷的必经之路堵得好好的。
走到他身后站定,他不解问,“阿爹,你在这里做什么?你挡着我的路了。”
奚芩反问,“你小师姐喝药没有?”
“喝了的。”奚夜点着头答,似模似样道,“阿爹你给小师姐喝的是什么药,都把她苦得哭了!”
“哭了?”奚芩冷哼了声,有些恼这蠢徒儿,就不晓得忤逆他一次?
他站起来对儿子道,“我的药不苦,苦的是她自己的心。”
奚夜又不懂了,没多问,奚芩对他摊开手,“把信拿来。”
“不行!”奚夜以双手护在胸前,“阿爹,你说过看人书信是对人不敬,这样不好!”
把烟斗一翻,狠狠敲了蠢儿的脑袋一记,奚芩骂道,“什么都不懂就不要坏事,你老子我难得有心情成人之美,少给我添乱!”
同一时,谷外。
又聋又瞎从没得颜莫歌待见的夜熏站在一干人前,趾高气昂的转述师傅的话,“我师妹和师弟明日成亲,师傅说了,若颜公子赏脸的话,可入谷喝一杯喜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