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是到了今儿个颜莫歌才晓得,夜澜是有些……不大知羞的。
如若不然,她怎会毫无顾忌与他同处一室,不但怡然自得,还堂而皇之的脱下衣裳便开始沐浴。
将他视如无物么?
再闻得一阵水声传入耳中,不禁,颜莫歌的耳根子也跟着红了起来,他浑然不觉,趴在桶边的夜澜却看得清清楚楚烀。
她笑,“你一身脂粉香,伺候在身边的都是如花似玉的女眷,人倒是比我想的要正人君子得多,从前全当我错看你了。”
听她话语尽是调侃,颜莫歌冷哼不断,“你错看本公子的不止这些罢?”
“确实不止。”
夜澜笃定他此时正兀自窘迫,她整个人泡在热水中放松,满身的疲乏顿时消散不少,兴致一上来,索性数落他几个不是。
“先你在谷外出现,杀那些追上来的苗人侍卫时,对付他们连眼皮都不眨,出手精准狠辣,当时我便想,你是非善类,谁若招惹了你,你必会加倍奉还。”
“不然呢?”颜莫歌不可置否,“我常年在大江南北做生意,路途险恶,人心更险恶,连你都晓得那些来求医的见你一个女子在谷中都会生出歹念,人来杀我,倘若我留下活口,等同于留下个后患。”
夜澜道,“我也没有说你做得不对。”
狠是狠了些,那也是不得法子的事情。
岂料颜莫歌脸上的眼色还未缓和,她又道,“只是我不喜。”
“为何?你怕我对你不利?”
“不,我不怕。我觉得你不大好相处,我也是个不好相处的人,要为你治病的话一定很麻烦。”
那时她根本不想现身,可惜世事难料。
她的顾虑实属应当,诚然颜莫歌也知道自己算不得什么好人。
拿起桌上的凉茶,给自己倒了一杯,也不嫌弃茶叶粗糙,喝了两口,他说道,“这些年折在本公子手上的人命不少,那都是他们自己先来送死,你待我好,我自也会待你好,至于你说我一身脂粉香……”
望着手里那只小小的空杯,他眼色里溢出抹得意之色,“你在意?”
将将问罢,就听夜澜不客气的笑了起来,那声音,何其欢快。
他闷声问,“你笑什么?”
不在意的话,她何以无端端提起这茬来?
夜澜自是笑他不禁一身都是孩子气,心眼还奇小无比。
“我虽常年呆在谷中,也晓得你们商人谈生意的地方多在风月场所,而你身边的女眷虽各个都有天仙之姿,武功却都不弱,说是伺候你,不如说在保护你,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么?”
颜莫歌语塞。
夜澜还道,“我笑,是因为你方才只是耳根红,眼下脖子都红透了,唉……”
她幽幽一叹,全成了颜莫歌的不是。
小半个时辰过去,夜澜才算沐浴罢了。
起身擦拭,穿衣……她动作不慢不紧,却是丁点儿声响动静都能引人浮想联翩。
待她完全收拾好,走到颜莫歌的眼前,望住他那张局促尴尬过后,还被她调侃了一番的黑脸,又是乐和的一笑,再看看屋中唯一的床榻,道,“这会儿脸倒不红了,只这夜你睡得着么?”
……
这夜颜哥儿是取笑别人反被调戏,憋屈得没法说了。
为了同夜澜一较高下,他先她一步躺到了床榻上,以此证明自己的脸皮——不逊她!
夜了,两人并肩平躺,谁也不曾睡着,甚至连眼皮都未闭上,各自睁着眼,望着那黑漆漆的屋顶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