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巴彦在自己面前明目张胆的直呼先皇后的名讳,吓得祁念儿缩了脖子往身后隐没在黑暗中的太极殿看去。
幸而他们已经走出一段距离,此刻正正站在广场中心,除了靠得近些的刘茂德仿佛在应和般忧愁的长叹,四下静得寂灭。
“你小声点呀!”祁念儿胆战心惊的提醒巴彦,却换来他嚣张的冷眼。
是了,他才不在意那个女人,就算叫了她的名字又怎么样膈?
这名字取来便是让人叫的,他高兴!
见他一脸刚毅,理直气壮的样子,祁念儿扑哧一声,狡猾的笑话他道,“我应该带面镜子来与你照照。”
此话惹得巴彦恶狠狠的向她瞪去一眼。
有些心思容人洞悉已够难为情,再被点出来,皇太子殿下情何以堪……
祁念儿白目的冲他吐了吐舌头,在他发作前抢先道,“你这么好奇,要不我带你去看看吧!?”
“看什么?”他蹙眉,下意识问。
“汐、瑶、娘、娘!”她贼贼的,逐个字逐个字的说。
言罢,巴彦不言,用怀疑的眼色打量她,像是在考虑,又像是再猜测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说什么。
祁念儿背着小手等他开口,远处的刘茂德也跟着把心悬到了嗓子眼。
这两个小祖宗,千万别做出什么要命的事来啊……
半响,巴彦不屑的冷哼了声,“我才——”
“你才不去?”他还没说完,祁念儿接道,“你不去是怕因此惹恼我的父皇,你的阿爹,是不是?”
那‘阿爹’两个字她吐得极轻,还把‘她的父皇’也要带上,刻意拉关系。
伸手不打笑脸人。
祁念儿又道,“你看,你是知道的嘛,父皇心里只有汐瑶娘娘,可是不表示他不认你这个儿子,你为他着想,所以我说带你去,你会犹豫,父皇为你着想,所以才……赶你走。”
巴彦的心思被完全点穿了,他紧紧抿着唇,如兽一般瞪视跟前的小人精。
为他着想才赶他走?
一时半会儿,他是想不通这么多的。
可是连祁念儿都知道祁云澈要赶他走!
“让开!”良久,巴彦生硬的低吼。
啧啧啧啧,真像啊……
祁念儿知道他不会伤害自己,漆黑的明眸滴溜溜的在他身上打转,“你知道吗?你生气的样子最像父皇了。”
“那又怎样?”
“只你沉不住气,不过沉不住气也应该,姜还是老的辣。”
沉不住气?
顾不得祁念儿把祁云澈比作老姜,想起方才的对话,巴彦火从心中烧起。
诚然,这世间哪个有祁皇沉得住气?!
把手里的宝剑重新塞回给她,绕开她大步走远。
“嗳嗳,你要去哪儿啊?”祁念儿捧着剑对他追得契而不舍。
巴彦脚下如踩了飞云,恶声恶气地,“别跟着我,我要回蒙国了!”
“啊?!这么快?!!”本着来握手言和的祁念儿大吃一惊,晌午才娘亲一说,没想到这么快就成真。
天空中冷飕飕的飘着一阵带着寒意的话音,“不是正如你的心意么?”
“我原先是这么想来着,可是现在没想了呀。”
“……”
“天都黑了,城外有食人的野兽,要不明儿个再走吧?”
“……”
“好好好,你要走也成,把剑带上,嗯……就当作皇太子殿下这次出使祁国,云珍送给你的礼物!怎么样?”
“……”
“唉,你怎么不说话?你说句话,你这性子和父皇真是像,一言不发要把人活活憋死,我……”
“闭嘴!”
巴彦快步朝自己暂居的宫殿走去,他步子越来越快,祁念儿却像尾巴一样小跑跟在后面。
“我送送你吧!来时万人空巷,走时连天都污漆嘛黑的,怪冷清。”
“……随你!”
眼看着人一前一后的走远了,刘茂德站在广场上含泪长叹,“小公主终于长大了……”
才将一个劲儿的给他使眼色,意思他明白了,是想让他想办法劝服皇上亲自送殿下一程吧。
……
戌时快尽了,一队车马行不疾不徐的从西城门行了出去。
这次巴彦来时就轻车简装,身边跟的都是岱钦亲自与他挑选的勇士,二十九人的队伍里,没有一个不会武功。
阿鬼领了轸宿和井宿一道出来,加上一队五十人的禁卫军,还有祁念儿专门乘的马车,夜本就不深,未至宵禁,到底是引来不少百姓的注意。
出了城,周围响动渐消,天地间只有马蹄声和滚动的车轮声交织在一起。
远离京城,向北而行,巴彦心情五味杂陈。
得身旁的侍卫唤了他好几声才回身,后面,马车里的云珍公主已经喊了他好久。
不耐的调转马头来到车边,祁念儿抱着宝剑,从车里探出半身,对他招手再招手,兴致勃勃,“上车上车,我们好好聊聊!”
巴彦骑在高头大马上,气势都高了许多。
都出城了,眼下不管她说什么他都不想听,人便婉转拒绝道,“如何你都是祁国的公主,直截了当的让小王与你同乘一车,如此不妥,小王还是骑马吧。”
说着,他还故意看向轸宿那处。
祁念儿不高兴道,“你不上车我怎么同你说你想知道的事!”
巴彦闷了闷,他确实……有很多想要知道的事!
……
马车是专为祁念儿所造,里面宽绰舒适,一应俱全。
怀着复杂的心情进去后,巴彦与她隔着中间的矮桌,相对而坐。
祁念儿正在专心致志的捣鼓桌上的茶具……
才等了一会儿,巴彦就不耐烦了,折眉问道,“你喊我进来就是为了看你泡茶?”
“耐心点。”祁念儿心平气和,低着头专注煮茶,繁琐的做完后,推了一杯到他面前,“试试。”
他虽面带怀疑,还是举起小小的紫砂杯,把里面的茶水一饮而尽。
之后就是……
“死丫头你给我喝的不会是毒药吧!?”皇太子殿下没风度的大骂,苦得他舌头都麻了!
抬眸,却见祁念儿自己也在‘苦中作乐’,双手捧着小巧的杯子,喝得愁眉苦脸。
缓了半响,她才慢慢道,“这个叫做雨前龙井,是父皇教我煮的,他煮的更要苦些。”
还没等他说出那句抵触的‘那又如何’,祁念儿道,“父皇就像这杯茶,很苦!”
或许比这一杯更苦一些。
“什么意思?”巴彦不明白。
放下杯子,祁念儿老成的叹了一口气,开始讲述她自己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