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她就要惊叫出来,张宿眼疾手快,一手将她的嘴捂住,另一只手接住她落手的短刀。
许是本能反映,碰了那短刀之后便将其在五指间利落的转了一转,冷森的模样和绽放着寒光的眸子直让张永珍惧怕得呜咽。
她压根不知发生了何事,无风无浪,门没开窗没动,平白冒出来两个人,转眼哥哥们都被放倒了,只剩下她自己……
方才面前的人转刀的动作何其利索,像是要刮了她的皮……
登时,张永珍耍狠斗恶的气势再不见,眨巴了下眼睛,晶莹剔透的泪珠子便掉留下来。
哭了。
不知谁嫌恶的叹了一口气,张宿领悟其意思,遂委屈道,“我什么都没说。”
翼宿惆怅的挤了下眼,再看看汐瑶,那眼色便是想请她多包涵。
今夜至此,任务很成功,表现很失败!
……
半刻钟后,流云阁内依旧黯然无光,却,一楼的厅堂热闹至极。
张永安四个男子被翼宿撒了把迷丨药,这会儿还昏沉沉不省人事,张永珍和她外面把风的丫头絮儿老实巴交的跪了许久。
人倒是不哭了,见到汐瑶两姐妹,倒是明白了些什么。
汐瑶懒洋洋的坐在她二人跟前,半响不语,秋日正好眠,她早就困了。
打了个呵欠,她又揉了揉眼,这才倾身向张永珍靠近,启声问道,“听说你想在我身上刻字,打算刻什么字呢?”
张永珍本打算来看戏,顺便将慕汐瑶戏弄一回,哪会预料到自己会反栽在这的人手里?
到底她是张家的人,就算暂时落了下风,心情平复过后也不觉得有多怕了,反狠厉笑道,“你让我刻了不就知道了?”
“我怕疼呢。”汐瑶轻声道,移眸看了坐在旁边不语的慕汐灵一眼,再问她,“若给你个机会,你想刻什么?”
今夜慕汐灵被震撼了很多次,此时也淡定了,闻言便笑道,“我倒是想,只不过这点自知者明灵儿还有,便也只是想想作罢了,倘若大姐姐想给谁身上刻个字,那倒是极容易的。”
以其人之道还施彼身,这可是武安侯府嫡小姐的拿手好戏。
“三妹妹真是深得我心。”汐瑶忍不住夸赞她。
岂料还有那更阴狠的。轸宿站在一旁闲闲插道,“刻字这种小打小闹不得什么意思。属下看这小娘子细皮嫩肉,用来做人皮灯笼最好不过了,若小姐想寻个刺激,属下保证她一张皮刮下来,人还活着,没准还能跟您唱个小曲儿呢,呵……”
他声音很细,带着一种独特的轻松调调,话音若有似无的飘散开,给人感觉更加可怖。
“轸宿!不得对小姐失言无礼!”翼宿忙呵斥他。
他们都是从颜家的暗人里千里挑一严酷训练出来的死士,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独门武艺。
轸宿刀快,谁也比不上,可人就……略显血腥。
得了呵斥,他并未收敛,反倒扬声又冷哼了下,昂着头道,“老子就是专门杀人放火的,温柔点的活计从来不会,莫要同我说这夜不能见血,不能见血那老子来干什么?”
他说时,那双狭长的眼睛始终不离张永珍,眸子里泛出绿幽幽的光,无比渗人。
想了想,他竟对汐瑶讲起条件来,“要么小姐,这个小丫头赏给属下吧。属下的名字也有个‘轸’,和她名字同音呢。”
“这主意听起来还不错……”
汐瑶犹豫着,她也盯着张永珍看,颇为不喜的脸色,但又显得两分迟疑,“可张家平白无故少一个人,若深究下来,查到我头上怎么办?我此行目的简单,顺带查一些事情罢了,没想闹出人命的。”
轸宿没事人一般道,“这还不简单,分明她今夜是自己跑来的,小姐放心,属下做完之后一定干净善后,不给小姐添麻烦。”
他说罢,从没开过口的星宿接着下巴接道,“轸宿善后确实干净。”
顿了半瞬,他阴森森的转问他,“你的化尸散能不能给我一些?”
轸宿白眼递过去,“化你的尸?老子考虑下,好像有点浪费。”
听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张永珍胆战心惊,身旁的丫鬟直接昏死过去了。
那边厢商量未果,她状起胆子向汐瑶求道,“慕……慕姐姐!方才是珍儿不懂事,你想查、查什么,珍儿把知道的都告诉你!!你别让他们杀我!”
此前那硬气模样不得半分,心思里,她亦是认为慕汐瑶不敢真的动自己。瞧她一副拿捏不定的样子,不知从哪里找来几个武功高强的逞凶斗狠,待自己有命活着出去,定要她好看!
张永珍一边说,一边跪爬到汐瑶跟前,双手讨好的扶在她膝头上,仰起正对的脸孔无邪又稚嫩,哪里有先扬言要在谁背上刻字的狠辣?
汐瑶低眉睨着她,眼底露出怜爱,“那你说说,张文征与他的夫人是什么关系?”
张永珍一僵,谁料到她想知道这个?
“你不知道?”汐瑶眼色冷了几分,“还是不知我想知的?”
“我知道我知道!”强压下心中不解,张永珍咽了口唾沫说道,“霜老姨太最得祖父的宠,祖母都不能奈何她,对她恭敬得很!我爹爹说,老姨太入府不得半年就生下二老爷,祖父却欢喜得很,给二老爷只有嫡出才有的‘文’字辈取名。二夫人是二老爷弱冠时迎过门的,府中的人一直在传二夫人其实也是老姨太的骨血,还传二老爷不是祖父亲生的。”
她有些语无伦次,确不难听懂,且是每个字都出奇的肯定,不禁让汐瑶费解。
“你的意思是,二老爷与二夫人同父同母的亲兄妹,可他们都不是张悦廉的骨血,是老姨太在外与人苟合所生的?”
张永珍忙不迭的点头,这在府中本就不是秘密,只大家都不敢说出来罢了。
“你凭何如此肯定?”
“只消慕姐姐明日见到二老爷与二夫人便什么都明白了!”
“是吗……”汐瑶扬眉似在斟酌,眼底一片令人无法揣透的暗光浅浅攒动着。
张永珍见她好像很好哄骗的样子,笑着正想再多说些,却听汐瑶意兴阑珊道,“我知了。”
她知了,但不会告诉任何人她知道了什么。
遂,她摆摆手,淡漠的对轸宿道,“她任你处置。”
轸宿眼放精光,道了句‘谢小姐’,伸手就拎过张永珍,同时不知在她身上动了什么手脚,原本那人儿想要惊叫呼救,此一时却喊都喊不出来,只不住的挣扎,睁大一双黑瞳惊悚而痛恨的紧盯汐瑶。
“你想说我食言?”汐瑶冲她弯了眉眼,露出遗憾至极的表情。
她对她幽幽的道,“若我今夜没准备,就只能任那几个无耻败类糟践,然后再容你在我的背上刻几个侮辱我的字?你们不过是连张家祠堂都进不去的草包,死几个有什么所谓?还真当自己是了不得的货色了,你可知,我最恨张家的人!”
若不是张文征有意拖延,爹爹就不会死!
若非张家谋逆之心在先,她更无需费尽心机步步为营。
入险局,将自己变成一个恶毒的人,汐瑶着实讨厌!可是她有什么办法呢?本就没有选择。
若他们今夜没来,便也不用死了。莫怪她心狠手辣,她还想好好的活着,死的便只能是他们了。
言毕,汐瑶蓦地变了脸色,话音似冰魄,“把她做成灯笼,既然那位霜老姨太这样看得起我,我也总该回敬她一份薄礼才是!”
张永珍霎时惊愕,疯狂的扭动起来,可是在轸宿的拖拽下,她显得毫无反抗之力。
至于还晕做一团的那四个,移眸过去,汐瑶从自己那串特别的手链上取下一枚血红的宝石扔给柳宿,“这里交给你们了。”
接过宝石,柳宿捻在指尖细看,边道,“南疆媚蛊,无解,中者或在狂欲中死,抑或丧失人性,癫狂残生。”
这是好东西啊,他又看看汐瑶那一串手链,满眼都是稀罕。
由始至终慕汐灵都只看着,到此时她都太不相信,慕汐瑶竟是杀伐果决,如此的……毒辣?
正是她陷入浑然不觉寒颤,又暗自不可思议时,身前响起一道邀请——
“月色正好,三妹妹,可想出去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