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问十二?”祁云澈竟会了她的意。
闻言,汐瑶表情略有一诧,没想到他自个儿看了出来。
不过那平日最闷声不吭气的,都是观察细致入微的,有什么好稀奇?
想到这里,她对他老实点点头。
不想祁云澈却笑了,轻轻的鼻息一声,若有似无,无棱无角,还有几许愉悦的温柔。
汐瑶又得一愣,就听他道,“因为你知道,故而才决心不冲本王使性子了?”
他虽知道她是何时洞悉的,毕竟连暗人遍布整个大祁的祁煜风都只查到他的身世可能与颜家有关。
他眼中的慕汐瑶,虽不太笨,却也没有那么聪明。
但她是如何得知的,至少此时他不想问。
心中意图被他看了个透,汐瑶不禁拧眉,并未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问道,“王爷,你什么都不用做就可以得到,那真的是你想要的吗?”
她敢问,是觉出他今夜心情好似不错。
这是她前世就想知道的,为何祁尹政在那么多儿子中,偏偏选了他?
可同样是不论前世或者今生,她都看不出他真正想要什么,即便上辈子亲眼见他君临天下,把大祁治理得国泰民安。
然而那一切都太顺畅,让她怀疑……也许他也是身不由己?
若果真如此,是否她心中的不甘就能少一些?
那么,祁云澈真的和皇上其他的儿子一样,带着各种不同的目的,都想要那个皇位吗?
“不讨厌。”
汐瑶陷入自己的思绪中,忽而就得面子男子的三个字。
不讨厌……?
她不觉一愣,再恍然大悟。
只是不讨厌,只是不讨厌……
是啊,谁会拒绝那样的权利?做了天子,便可以拥有一切,他怎会讨厌?她问得真是傻!
“不过——”又听祁云澈将话延展开了来,她忙是抬眸定定望他。
不过什么?
见汐瑶那一会儿凝眉,一会儿又不忿的表情,祁云澈不自觉的扬起唇角,好笑道,“本王却是有想要的。”
他意有所指,露骨得让她周身发麻!
尤其那双深如寂夜的眸,当中暗光流转,与平日又有所不同,他就是在同她说,他瞧上她了。
汐瑶登时郁结,之前那点恭敬和收敛都小说那神情,就是全身上下的气息都变了个味儿,张牙舞爪的回击他道,“你要什么样的人没有?只不过我对不屑,你心里不痛快罢了!”
对他不屑?
她还真敢说。
未怒,祁云澈看她的眸光反倒透出少许欣赏和兴趣,觉得憋了她半响,总算是将那真性情给逼出来了。
“你又怎看出本王心里不痛快?”王爷笑得那叫一个风生水起,只怕一年中都见不到几次。
汐瑶愤愤然盯着他,咬住下唇,不说话了。
她以为不与他争辩,他就没了那兴致,岂料他接着问道,“若父皇下旨将你赐给本王,你当如何?”
杏眸中倔强和绝然刹那间凝固在一起,汐瑶狠道,“那我宁可死!”
呵……
不知谁在轻笑。
祁云澈未被触怒,俊庞笑意不减,反倒更浓,只话音清朗的建议,“那本王劝你回去想个体面的法子,自我了断,还能保住武安侯府一门忠烈的好名声。”
“你——”
不等那人儿火起反驳,他人说完便转了身,视她如无物般行远了去,那脚下似裹着清风浮云,眨眼功夫就走了老远。
汐瑶气得半响不知反映,看着他走远又不甘心,也不知哪儿来的力气和勇气,扬声便吼道,“少自以为是,我没看上你!”
更在吼过之后,将手里紧攥着的钗朝那背影砸过去——
只见那支映了月光的钗,在空中抛出弧度,正中祁云澈的后脑!
随着金钗落地,他人顿步转身,汐瑶再触到那微凛的眸光时,吓得心顿时漏了一拍,小脸一僵,连忙提起裙子溜烟儿的跑了。
见她那狼狈的样子,祁云澈哭笑不得。
深眸再往地上撇去,弯下腰,探出手,捡起那支大不敬冒犯了他脑袋的钗。
……
汐瑶一口气跑出冬霜院,直至藏身进了秋枫院的假山后,才摸着噗通噗通震个不停的心口喘气。
还没平复下来,又在暗骂自己冲动!
本她想为十二说话来着,祁云澈的性子太难琢磨,天晓得他做了皇帝之后,会不会将以前得罪过他的人都修理个遍?
汐瑶还记得当时煜王一党均下场凄惨,死前各个备受折磨。
更有在朝堂上与他唱反调的大臣,被他大手一挥,让御前侍卫拉出去乱棍打死了。
祁云澈的暴戾,她见识过的。
在想他刚才对自己的态度……
即便前生她懵懂无知,更涉世不深,却也能看出他的心思。
真是越来越乱,越躲越坏事!
再瞧那月色,天又晚了些,她一边懊恼,一边也想着真的该回自家府里了,让她想个体面的死法?她才不!
真恨刚才那一下没将他砸——
汐瑶‘啊’了一声,总算反映过来,她竟将那支好容易回到自己手里的蝴蝶钗扔了,还扔在祁云澈的……头上。
……
一夜难眠。
第二天汐瑶起身时,已是日上三竿。
外面的雪桂听到她唤,走进房来时,见到姑娘那一双青黑的眼,面色更是不好,还以为她仔细着了夜风,病了。
汐瑶没拦住,愣是让四婢去请来大夫为自己把脉。
张嬷嬷闻声从大厨房那边赶来,闻得大夫说,她这是思虑过多,体内还有些火气,许是天气太过燥热所致。
得知并非大碍,几人放下心来,将午膳的菜改清淡些,汤也要降火的,汐瑶见她们一阵忙碌,索性由着去了。
昨夜折返回冬霜院去寻她的钗,各个角落都找遍了,就是没有!
为此还使人唤了沈瑾瑜来,从前厅酒宴拿出生生拨了十个下人给她找,只差没掘地三尺。
结果不但叫人失望,还给二哥哥借故奚落了番,她心里的火气怎能不大?!
罢了罢了,汐瑶烦躁的宽慰着自个儿。
她的孝心爹爹泉下有知便好,若真恼了她,尽管入梦里来,拿家法收拾她一顿吧!
……
在珍华苑里闲得小半日,总算有好消息来。
陈月泽的亲笔密函,犹如一场及时雨,灭了汐瑶那把烧心火。
此时的他已在河黍军营呆了三个月,从小小的陪戎副尉,升做致果校尉。
更多有时候,在张悦廉的身边做事。
而凭他的本事,和自身背景,不但河黍节度使张大人对他欣赏有加,据信上所言,他竟还被张悦廉的嫡孙女看入眼了。
提及此事,陈月泽焦头烂额,无奈得向汐瑶求救。
这远水救不了近火,慕小姐也只能借他抒个怀,图个开心,倚在软塌上乐不可支。
可看到陈月泽提起张家在河黍拥兵自重,更有暗中招兵买马之势,确实多有可疑,汐瑶的神色也跟着凝重起来。
放下信,她暗忖,自古地方节度使手握重权,可皇帝却又不得不依附着他们为自己守卫边疆,抵御外侵。
撇开京城三大权贵之家,若去到河黍,只怕也是要对张悦廉礼敬三分,不敢怠慢。
太宗帝对张家亦是早有防范,未允张家任何一人留任京中。
由此想来,张恩慈这颗棋,虽不经意,更看似渺小,她的重要性,可想而知。
细细算了算,南巡后,汐瑶好像让那对母女舒坦太久。
如今大哥哥的婚事已成,是时候该把离开前定下来的分家一事办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