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嗣昭这时插话道:“看来正阳今日信心十足啊,这可就最好不过了,存孝兄长不日便要出征,今夜正好解一解酒馋,你们两个,正好大战一场。”
李曜奇道:“出征?怎的又要出征了?”
李存孝摆手道:“也无甚大事,不过就是某些人看见我河东连番大战,连战连捷,心中惶恐,于是串连在一起,打算趁我河东修养之机,来河东挑事。大王得悉之后,自然不肯善罢甘休,便叫某领兵走上一遭,好歹让他们知道些厉害。”
李曜心念一转,已然知道是哪件事,当时便笑道:“先定河北,再定河南,这是大王亲自定下的计划,既然有人胆敢阻挠,那我等兄弟便为大王将之扫平便是。”
李存孝点点头:“正是这话,我河东就连陛下号召天下勤王也照样一战而定,更何况这些跳梁小丑?某此番去,不杀他们一个丢盔弃甲一泄千里,某就不叫打虎李存孝!”
李曜击节赞道:“好!兄长果然豪气!某等弟兄聚集大王帐下,若不能建功立业,在这乱世之中杀出一条血路,如何算得上什么英雄?唯有替大王披荆斩棘,杀尽一切敌人,方显某等手段!”
众人大声附和,然后置酒高歌,唱着“四海皇风被……”,一时兴致高昂。
而后自然就是行酒令,唐时行酒令要求即兴赋诗,这一条在此时自然是李曜的定海神针,李存孝等人如何是他的对手,几轮酒令下来,李曜滴酒未沾,众人却已经喝了好几杯,李嗣昭仗着与李曜关系最为亲密,当时就不干了,说这行酒令纯属给正阳作弊,咱们弟兄喝到明天晚上,他只怕连酒杯都不用端一下。
众人早有这想法,此时自然齐声附和,说要继续喝,可以,但这酒令却是不能这般行下去了。
李曜本就自负酒量,当下便哈哈一笑,道:“无妨,无妨,众位兄弟想要如何行这酒令,某便陪诸位兄弟怎么行这酒令,总不会教众位兄弟失望便是。”
当下便换了方式,这次却是彻底,直接免了酒令,开始胡乱劝酒,倒也没什么别的说道,就是找些押韵的话儿说来,句句不离交情,句句不离劝酒,这玩法与千年之后竟然也没什么区别。
李曜知道今夜是个不醉不归的结局,也不罗嗦,劝他酒,他就喝,不过反过来,他这供销处长出身的人,劝酒词更是一茬接一茬,不多时便被他放翻了两人。
众人自然不服,当下又是一轮乱劝,正是酒热方酣之际,突然楼下一阵嘈杂。众人都是微微一怔,但也没当回事,因为几乎所有人都是带了亲兵卫队来子安楼的,如果下面有甚要事,亲兵们自然知晓。
然则这次所有人都想错了,门外忽然传来一个还算熟悉的声音道:“诸位衙内,大王紧急相召!”
第117章 深夜相召
李克用深夜相召,众人都是一惊,李嗣源首先问道:“因何相召,不知大王可曾说起?”
那节帅亲兵摇头道:“不曾。”
李曜对李嗣源道:“九兄,大王深夜相召我等,想来多半是长安有变,大王欲召我等商议军备之事,即便不是,也定是紧要之事,我等今日宴饮也已多时,已算尽兴,不如这就先去大王宅府,届时自然知晓其中缘故。”
李嗣源点头道:“也是。”
李存孝站起来朝众人招招手:“既然如此,众位兄弟就不要耽搁了,一起去节帅王府便是,走!”
于是一众人等便不再耽搁,立即同时下楼,李存孝走到柜台前正欲结账,掌柜的已经笑容满面拱手一礼:“诸位衙内,今日这一席,东家已然发话,由敝店请客,不必再付账了。”
李存孝一愣,旁边的李存璋哈哈一笑,摆手道:“不付账自然最好不过,兄长不必再问,我等今日都是沾了正阳的光,王家的子安楼,只怕还没给咱们武人吃过白食呢,今个也算大姑娘上轿头一遭。”
李存孝明白过来,朝李曜笑了一笑:“这下倒是好得很,以后咱们兄弟来喝酒,可得每次都把正阳叫上,一次能省个几十上百贯的好买卖,不能不做啊。”
李曜苦笑道:“众位兄弟,这面子可是用以次薄一层的,再来几次,只怕某便成了王家的恶客,别说饭吃不到了,只怕连门都不好进了。”
众人一齐大笑,唯独那掌柜赔笑一下之后恭恭敬敬地道:“李郎君多虑了,东家方才已有交代,今后只要李郎君过来,无论任何开销,都由敝店记账上报便可,无须支付。”
李曜一愣,下意识问道:“贵东家乃是……?”
那掌柜笑道:“东家方才也是才从李郎君尊府出来,李郎君如何不知?”
李曜恍然道:“原来子安楼竟是燕然的产业,既是燕然发话,某倒不好客套了,下次与燕然见面,再行谢过罢了。”
那掌柜笑着点头:“李郎君豁达洒脱,原该是这般气度,小老儿佩服。”
李曜笑着客套一句,便招呼众人离去。
憨娃儿虽然已是旅帅,甚至即将掌领飞腾军甲旅三百李曜牙兵,但他俨然仍以李曜马童自居,见李曜下楼出门,立刻牵马过来,问道:“郎君,可是回府了?”
李曜道:“不,大王漏夜召见,我等且先去趟节帅王府,看看出了什么事。”
憨娃儿奇道:“都快半夜了,大王还不睡觉?”
李曜笑了笑,没说话,只是翻身上马,道:“你也同去。”
憨娃儿自无意见,连忙上马。众位李克用义儿到齐,一起往节帅王府去了。
等到了河东节度使府邸,门子早已等着,立刻迎了他们进去。他们平日里出入王府外宅是没有限制的,只是内宅才须通传,是以此时连马都没下,直接驱马赶到外府大殿台阶下,早有李克用亲兵牙军前来为诸位衙内牵马,众人则快步上前。
李克用的外府大殿内灯火通明,李克用本来高坐主席,盖寓陪坐一旁,李落落、李廷鸾则侍立一边。下首席位之处,李存信和李存贤已然到了,各自坐在自己的位置,脸上看不出喜怒。
李曜与诸位兄弟上前拜见李克用,李克用摆手道:“不必见礼了,某漏夜相召,乃有要事,都各自落座罢。”
李曜等人立即将拜礼改为军中的抱拳礼,各自抱拳一礼,立刻分别落座,毫不拖泥带水。
李克用对此早已见怪不怪,根本不为所动,待诸将坐定,他便看了一下旁边的沙漏,时间已然不早,便直接到:“存灏他们不知道去哪里逍遥了,此时事紧,便不等了。寄之,你且告诉他们所为何事。”
盖寓轻咳一声,清了清嗓子,道:“尔等都是我河东大将,更是节帅义儿,当知此时我河东之处境。我河东今年不仅击退陛下天兵,更是北平赫连,东安王镕,南拒朱温,西败拓跋,看似威风八面,无人可敌。天下数十藩镇,唯我河东独秀。然则事实如何,诸将只怕也未必都清楚。”
他说到此处,忽然看了一眼李曜,道:“正阳智勇双全,可知我河东如今情形?”
李曜正色道:“正如盖仆射所言,我河东今年四面出击,八面威风,看似不可一世,其实则有许多潜在的麻烦,这些麻烦单个来看,对我河东影响似乎都不甚大,但有句话说得好,千里之堤毁于蚁穴,这些麻烦加在一起,即便以我河东之强盛,也有倾覆之忧。”
盖寓点点头,道:“不错,正阳此言,正与大王和某一致,我河东看似天下无敌,实则不然,说句不客气的话,甚至有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之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