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七!”慕容锦站直了身体,“等一下!”
慕容轻淡淡抬眸,他的脸在明亮的月光下泛着一层幽冷的光,像一块没有生气的古玉,冰冷却诱人。
慕容锦绕过廊柱慢慢走了过来,眼里带着一丝恍惚的神气。慕容轻闻到空气里渐渐逼近的酒气,微微皱了皱眉,心里却有些了然慕容锦会有这么反常的表现,他以前也不是没有回来过,哪一次见了慕容轻不是假装没看到?
慕容锦停在他身前四五步远的地方。他知道这是慕容轻能够忍受的极限,如果他再靠近一步,面前的青年很有可能会掉头跑开。
慕容锦吸了口气,眼里压着极深的情绪,“这些年……还好吗?”
慕容轻突兀地笑了起来,“好不好,锦少爷不知道吗?能到老爷子身边伺候,还是托了锦少爷的福呢。”
慕容锦哑然。
慕容轻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向后退开一步。即使这样的距离,仍让他觉得难以忍受。慕容锦注意到了他的举动,眼神微微一沉。
“小七……”
慕容轻漠然回视着他,“锦少爷还有事?”
慕容锦迟疑地看着他,吞吞吐吐地问道:“爷爷对你……他对你……”
慕容轻眼里有什么东西极快地闪过,像冰面上反射的一道亮光,又飞快地散开,细细碎碎的波纹里浮漾开一抹浓得化不开的讥诮与厌倦,“少爷想问什么?”
“我只是想……”慕容锦不知道该怎么往下说,抬手抹了一把脸,眼里像压着什么隐痛似的纠结了起来,“想知道爷爷平时对你……”
“就是你想的那样。”慕容轻打断了他的话,神色淡漠的像在说别人的事,“你当年不就是因为这个才把我推到老爷子面前的吗?”
慕容锦的脸色微微变了,“可是我听说他早就……我以为……”
“早就被女人下药弄坏了身子?”慕容轻冷笑了一声,“少爷是不是觉得如果这个传言是真的,你做过的事就可以心安理得了?”
慕容锦沉默不语。
慕容轻紧了紧拳头,额头的青筋突突直跳。这一霎,他需要动用自己全部的力量才能够克制自己不把拳头砸到他脸上去。这种克制是如此的艰难,以至于他全身的肌肉都开始微微发抖。
慕容锦颓然地叹了口气,“是。我以为他不举,即使你留在他身边也不会怎么样……我那个时候没别的办法了,我爸不在了,家里没人拿我当回事,爷爷根本不看我一眼……”
慕容轻嘴里泛起一丝腥甜的味道。
“你以为?”慕容轻动了动嘴,心里有种想要发笑的冲动,“你又懂什么?你不知道一个男人也只是一个男人。可是一个不举的男人,却是一个货真价实的魔鬼。”
慕容锦迟钝地看着他,“你说什么?”
慕容轻后退了两步,忽然觉得自己跟他在这里说这些废话很傻。
已经忍了那么久了,他绝对不会让任何事情在这个节骨眼上打乱自己的步骤。何况,即使杀了他又能怎么样?那些已经发生过的事情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改变了。他也不相信慕容锦会有什么良心不安,那件事已经过去快七年了,他会天天良心不安吗?
别逗了,无非是因为刚刚回到老宅,又带了点儿酒意,正好撞见了慕容轻所以有些触景生情罢了。
他所谓的良心不安并不值钱。
“少爷好好休息吧。”慕容轻后退一步,转身离开了。
慕容锦站在原地目送他离开,眼神晦暗不明。
慕容轻原以为听到慕容贺不行了的消息,他今夜只怕难以入眠。他跟慕容一家牵扯太深,其中的感情用单纯的爱或恨远远不足以概括。然而与慕容锦意外的邂逅却仿佛透支了他过多的精力,让他来不及伤感那些逝去的记忆就躺在床上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转天一早他还没醒就觉得有什么毛茸茸的东西在扫着他的鼻子,慕容轻打了两个喷嚏,迷迷糊糊睁开眼,看见旧式的床架上挂着的那串碎瓷片串起来的风铃,整个人顿时一个激灵,从床上直跳了起来。
有什么东西顺着他的肩膀掉了下来,喵喵的惨叫了起来。
慕容轻低头看了一眼,顿时炸毛了,“我跟你说了很多遍了!不许进房间!不许上床!滚出去!”
一只毛皮光亮的黑猫四仰八叉地摔在枕头上,好像还没缓过神来。
慕容轻见它躺着不动,皱着眉毛伸手过来想把它拎起来。
黑猫眨巴眨巴淡绿色的猫眼,可怜兮兮地看着他,“小七,如果我说外面下雨了,你能收留我在你屋里待一会儿么?”
慕容轻看看窗帘上亮晃晃的晨光,再看看卧在他被窝里拼命眨眼卖萌的二货,木然地说:“你大概是走错时空传送门了,我们地球今天没下雨。”
黑猫,“……其实,是我的腿受伤了。真的。”
慕容轻脑门上青筋跳了跳,这货是把他当傻瓜在耍么?
“腿受伤了要打夹板,要不会长歪。”慕容轻作势要拆板凳,“我这就给你打上。”
黑猫看了看比它的猫腿还粗的板凳腿,试探地问:“那……打上夹板我能睡你屋里么?”
“不能。”慕容轻面无表情地与它对视,“打上夹板我带你去小六那里打一针。”
黑猫遗憾地舔了舔嘴唇,“那算了。”
“不瘸了?”
黑猫哼了一声,“你真是一个没有同情心的家伙,小七,这么冷血是不对的!”
慕容轻懒得搭理它,自己爬起来洗漱。黑猫溜溜达达跟进了卫生间,懒洋洋的在门口的软垫上卧了下来,“小七,昨晚跟你说话的那男人是谁啊?我以前怎么没见过?”
慕容轻刚站到花洒下面,听到这句话握着水龙头的手一抖,冷水兜头浇了下来。慕容轻嘶的一声跳开,手忙脚乱地把水龙头扳到另一边。
卧在门口的黑猫也吓了一跳,连忙向后躲了躲,免得被水珠溅到。
慕容轻住的房间不大,卫生间就更小了,也没有单独的浴房,平时洗澡也只是拉上一道浴帘,免得把角落里的洗衣机给溅湿了。这台洗衣机也不知是哪个院里的人淘汰下来的旧货,边边角角已经有了锈斑,不过还能用,慕容轻也就懒得换。再说他也从没想过要在这里一直住下去,东西好不好他也不在意。
黑猫又说:“昨晚你走了之后,那男人坐在那里喝了好多酒呢。”
慕容轻的手在半空中僵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