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琪连忙伸出手接住那个黄色的纸筒放在自己腿上,然后坐直了身体,轻轻地将顾君陵缓缓垂下的脑袋按在自己的肩膀上。
到电影散场的时候他才醒来,可能是他并没有把语琪当做女人看待,所以并无尴尬,只是为自己半途睡着而道了声抱歉。
他太平静也太从容,平静从容到了让人失望的地步--当一个男人对异性抱有好感,他在她面前绝对不会有太过从容的表现,事实上,他会紧张不安,因为他急于取悦她。
而顾医生的这种表现,只能说明他只将语琪当做孩子。
次日顾君陵从房间走出,看到餐桌旁的小黑板上多了一行白色粉笔字。他愣了愣,侧过身看去,清秀的字迹一笔一划地写着--
按时吃饭t.i.d
顾君陵一怔,总是平静冷淡的细长凤眸中闪过一丝极淡的笑意,拿起粉笔在下面也写了一行字。
那行按时吃饭正是语琪的手笔,tid是医嘱中每日三次的英文缩写,她前天刚从那个护士口中得知,今日便活学活用了起来。
作为这个行业的领军人物,只拘泥于老旧的攻略技巧是远远不够的,只有随时吸取各种知识才能稳定地维持业绩地位。
只是语琪怎么也没想到,等到她起床的时候,那块小黑板上写着--
放学直接回家st
st,立即执行,这是拒绝她再去医院了,语琪皱眉。
从来没有哪个反派攻略得如此费劲,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弱点,而她几乎找不到他的弱点,也找不到对症下药的切入点。
他似乎并没有特别缺少的东西,所以她也不知道自己能给他什么……等等,如果他有弱点的话,那么那个弱点只能是方婉--就像是哈利波特中得斯内普教授,他唯一的弱点就是莉莉。
如果能抓住这一点的话,或许就找到了成功完成任务的捷径。
语琪宛如醍醐灌顶,她转身去卫生间,双手撑在雪白的台子上,盯着镜子中女孩的面孔。
在她这段时间的刻意调养下,方语琪原本并不能算漂亮的脸蛋已经有了美人的雏形--年轻就是最大的资本,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只要皮肤雪白,红唇润泽,就已经足够吸人眼球了,何况方语琪还有自方婉那里遗传来得五官轮廓。
可以说,现在的方语琪,跟方婉已经有了六七分想象,除了年龄和气质,两人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语琪缓缓地对着镜中的自己绽开一个微笑,效果很好--小说里描写美人,无论男女都能用唇红齿白,其实真的是有道理的。
只是这张脸到底太过年轻稚嫩,离当年方婉的成熟韵味还有很长一段距离,不过事在人为,这点问题难不倒她。
一个女人想要变得年轻最好的办法是去找整容医师,但是想变老的话,那方法可是太多了。
在学校只能穿校服这没办法,到了周末,她便换上成熟款式的衣服,画上一点儿淡妆,勾出眼线,涂暗色调的口红,整个人看起来立刻长了十几岁,但同样的,也漂亮了许多。
她第一次打扮成这样出现在顾君陵面前的时候,他整个人都愣住了。
人的神智在刚睡醒的清晨总是不那么清醒的,顾医生也不幸地糊涂了,他怔怔地看着从卫生间走出的语琪,昔日平静从容的细长凤眸中缓缓浮出茫然和怀念,仿佛怕她转眼便烟消云散般,连眼睛都不敢眨。
语琪很满意这样的效果,但是她还是开口轻声叫他,“叔叔。”
一声叔叔,让顾君陵完全回过神来,他不敢置信地看着她,“语琪?”
她轻轻嗯一声。
顾医生的神色一下子恢复了以往的平静冷淡,因为反光的原因,让人看不清金丝边眼镜后的凤眸。
但即使如此,语琪还是能感觉到他此刻心情低落,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息。
当然,她很清楚地知道,这样子对待他是很残忍的一件事情,勾起他对方婉的回忆与爱再让他失望,简直堪称恶毒。
可是做这一行的,要是心软到谁也不忍伤害那只有等待失业了。
顾君陵沉默地站在原地很久,一句话都没说便回了自己的房间。
很显然,他生气了,但是语琪却笑了。
平日总是平静如一滩死水的人能够因为这么一点儿小事情绪波动这么大,就说明他真的深爱方婉。
而他爱方婉越深,她成功的可能性就越大。
大概半个小时后,语琪估计他的气大概也消得差不多了,才上前去敲他的房门。
房内安静了片刻,才响起一个清清冷冷的声音,冷淡得像是对待陌生人,“进来。”
顾君陵平日里对她虽然没到和颜悦色的程度,但是叫她的时候也是同他人不同的,声音平静归平静,还是带着些微暖意,可今日她的待遇却一落千丈,他说进来的时候声音近乎冷漠,甚至还带点不耐。
可见方婉在他心中地位超然。
语琪缓缓转动门把手,平静地走了进去。
顾君陵坐在书桌,听到她进来的声音连头也不抬,直截了当地问,“什么事?”简直一分面子也不给。
他很少这样,就算是性格使然,同他人格格不入,但是该有的礼节他从来不缺。他冷淡,但是不会让人觉得他无礼傲慢,而今天竟然这样给她脸色看,可见是真的生了气。
语琪看着他的背影,同样直截了当地问,“叔叔,你生我的气?”
顾君陵显然没有料到她会直接到这种程度,一时之间沉默了下来——回答是太失身份,一个长辈同小辈这样计较也太过小气,但是说没有,他自己都不相信。
这一招语琪不知道用过多少遍,十分好用。
无论是吵架还是闹不愉快,双方试探来试探去才是最伤感情的,不如最初的时候便挑开来讲,大大方方又容易解决问题。
见他沉默,语琪朝他的方向走了两步,在他余光可以看到的地方缓缓蹲下,用双膝抱住自己的肩膀,一副无助而难过的模样,“叔叔,后天就是母亲的祭日。”
一句话落下,房间内的气氛立刻变得压抑而沉默。
语琪低着头,轻声道,“我昨晚梦到她了,母亲还是那么漂亮,她摸着我的脸,问我这些年过得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