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妃看着圣上急匆匆离开的背影,神色有些迷蒙,她想问问皇上,家养的雀儿如何能飞的高,被剪掉了翅膀的鸟又如何能飞的起来。她闷闷的又喝下一杯酒,迷迷糊糊就想起了她刚入宫的时候,他也是这般看着她喝,然后留下一句‘朕允你在这皇宫之内随心所欲地活着’就走了,然后她果然随心随遇的活了这许多年。
相对于皇宫里气氛的诡异,于府这会却真的是欢天喜地,只是这喜庆里多了点点怨愤。于华和佳仪拜过天地之后,就被人分开了,佳仪自是‘老老实实’地坐穿新房,于华则是被人拉去敬酒。
于府的继承人娶妻,娶得又是尊贵的公主,不论老少,谁都想到于府粘粘喜气。于简、于福、于通身为于华的弟弟,自然就揽下了这挡酒的差事。若是来的都是京城子弟,这酒当然喝的不会过分,可于华在军营混迹七年,交好的都是些兵油子,而且还都是上好的顶尖的兵油子,这不,不足一个时辰,于家三兄弟就被放倒了。只要是有人相帮,必是来一个倒一个的。
于华倒是想装酒醉入洞房,可就是没人信他!这都是酒量太好犯得错,想当初在西北,他能喝倒一个队,这不是风水轮流转又是什么。
正当他心里苦笑准备豁出去大醉一场的时候,谢昆这个中郎将出面了。谢昆的面子很大,异常顺利地压下了‘暴动’,于是众人开恩一般允了半醉的于华步履踉跄地去洞房,留下的人,因还没有喝够,自是接着牛饮。
至于为什么他们愿意听谢昆的话,当然是因为他们往后几十年都要在谢昆手底下混,这点面子必须给。不过几个年少将军相互看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里的奸诈,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更何况只是等待二十六天。
“哥哥,你奸诈了!你老实说,你是不是看上于华的酒量啦?今天你帮了他,明天他就上赶着给你挡酒了是不?即便于珊是他的亲妹子,也会被拿来做人情……”谢洪也喝了不少酒,脸蛋红扑扑的,他仰着他那张毫无瑕疵的俊脸,很是义正言辞地谴责谢昆。
谢昆也不客气,狠狠拍了一掌谢洪,神色丝毫不变,说道:“什么于珊,那可是你未来嫂嫂!还有,莫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只是帮一下表弟表妹,哪里就是奸诈了!”
“哼,装的还挺像!”谢洪说着不再搭理谢昆,趁着无人注意,偷偷溜出了宴席。
新房里,于珊担心佳仪无聊,便一直陪着她说话。其间好几次佳仪耐不住要掀盖头,都被于珊拦下了。
佳仪泄气地说道:“四哥娶四嫂的时候,明明是先给四嫂掀了盖头才去外间敬酒了。华哥哥为什么不先给我挑开盖头?”
“唔,估计是担忧你冷着,所以给你留个盖头挡风使。”于珊的话里话外一本正经,脸上的神情也很少有的认真,完全听不出她是在开玩笑。她这话一落,屋里的几个丫头俱都愣住了,果真,大少爷是这般心细的人?也不对,屋里生着炉子呢,哪里就能冻着新娘子了。
却说佳仪听到这话也是一愣,然后就见她将手里的苹果约莫着于珊的方向扔去,一边还说着:“珊妹妹就知道调侃我,若是华哥哥果真担心我冷着,这会子早就该回来了,唔,这盖头好闷呀!”
佳仪说完,见新房里没人应声,还当是惹恼了于珊,连连保证道:“珊妹妹你放心,待你成亲之时,嫂嫂我定让谢妹夫先行掀了你的盖头,然后才放他去敬酒,绝对不会让你像我这般憋屈!”
佳仪本想着于珊听了这话怎么也得回个声了吧,感激也好,羞恼也罢,总不至于没个反应,难不成于珊被她的平安果打到了?想到这里,她又开口道:“珊妹妹,那平安果你赶紧吃了吧,吃了这一辈子都无病无灾……”
“噗嗤,为夫怎么不晓得平安果还有这功效?莫不是与我拜堂的竟是个仙人?”于华其实早在佳仪抱怨盖头闷的时候就进了屋,只是他不仅让喜娘禁了声,也不许于珊提醒佳仪,他就在佳仪一声紧过一声的抱怨中缓缓靠近她,而佳仪毫无所觉。
反正也苹果是洗过的,于珊毫不客气地咬出了一个乔布斯。
“呃,这个,是母妃告诉我的。”也许是因为相互之间都已经很熟悉了,这隔着个盖头,两人倒也没有丝毫的尴尬,总过你看不到我的紧张,我看不到你的脸红,如此这般很好。
于华深深吸了口气,不等喜娘吆喝,拿过雨雪端着的托盘里的喜称,轻轻挑开了佳仪的盖头。甫一打照片,佳仪就低了头,而于华看着被涂了不知道多少层层粉的佳仪却是一僵,好夸张,好好的一个清秀佳人,愣是给打扮成了唱戏的,这种冲击简直让人不忍直视。
于珊看于华呆愣着哪里,脸上的表情还很奇怪,她想都没想就站在于华身边,趁着旁人不注意狠狠掐了于华的胳膊。一个女子为了心爱的男子,任由旁人将自己打扮成这幅滑稽的样子已经很不容易了,若是让佳仪发现于华眼里的调笑,只怕要恼羞成怒的。
“公主貌若天仙,倒把新郎看呆了,新郎也是仪表堂堂,金童玉女,郎才女貌,简直是天作之合……”还是喜娘会说话,恭维的话不要钱地往外秃噜,直将于华和谢昆都说的红了脸才引着众人出去了。
于珊临出门子还不忘调侃于华:“哥哥嫂嫂,*一刻值千金,妹妹就不打扰了。”
说完也不管于华和佳仪更红的脸,欢快的走开了,远远地她还听到于华吩咐雨雪备水,先伺候大少奶奶洗刷,于珊嘴角的笑就更深了,看来,于华和佳仪夫妻和睦是轻而易举呀。她这哥哥也真大胆,圣上说佳仪是入嫁,他就果真当成自己娶媳妇,这从头到尾娘子为夫、大少奶奶的,全然不将人家当成公主看,果真是有胆量呀!
于珊心情不错,只顾着漫无方向的走,不知不自觉地就到了水榭。
于珊远远地看见水榭里有个人,看身形是个男子,她想都没有像掉头就往回走,今日来的都是外客,她原本以为于华回了华园了,那前厅的酒席也定是散了的才放人自己随心而行。这水榭是在内外院交界的地方,外人不知道这里,就算知道也无人来此,只不知水榭里坐的是哪个了。
“咦,你是,你是于珊?”
于珊听到水榭里的人开口,光听这声音很让人疑惑,怎么说呢,这音线她从来没听过,只是他既然连名带姓的称呼她,也不是外人就对了。
“你……”于珊看着三步跨做两步出现在她面前的少年,几不可查地挪了挪脚步,拉开了与少年的距离。
眼前之人见于珊如此小心,仿佛遇到什么有趣的事情,很是突兀地笑开了。少年唇红齿白,笑容温驯,好像一朵向日葵,笑的旁人心里暖暖地,他向于珊伸出手,好像要抓什么东西,待看到她梳笼地整整齐齐的头发又有些失落,几近埋怨地说道:“你怎么没有啾啾了?”
于珊瞬间瞪大了眼,眼睁睁地看着少年近前一步,才发现他几乎与谢昆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只是眸色迷蒙,像是吃醉了酒,于珊几乎是绊绊磕磕地问:“谢,谢洪?!”
少年的眼睛一亮,见于珊认出他来,十分善变的咧嘴笑开了:“可不就是我,我回来了!你说说你,果然是贵人多往事,不过是,一三五七,七年没有见面,你竟然不识得我了。唔,我小时候被你欺负的好惨呀,可算是轮到你怕我啦……”
“大冷天的,你怎么跑水榭来了?”于珊与谢洪已经七年未见,不过你若以为于珊会兴奋地欢迎谢洪一番就大错特错了,于珊一确定了眼前之人的身份,出口的第一句话就是抱怨。看看他半哭半笑的,全然不晓得分寸,竟然跑到内院来了,快赶上齐彦那个花花公子啦。
“呃,这不是喝多了,到这里散散酒气……”谢洪说着,当真打了个酒嗝,身形也有些晃动。于珊想了想他说的那些话,的确不像是从清醒的人的口里说出来的,什么叫‘可算是轮到你怕我啦’,若不是这会不方便,于珊真想揍这不知分寸的谢洪,这哪里是怕他呀,她怕的是流言蜚语!
“你哥呢?”于珊想近前扶一把,可男女授受不亲,况且他没带小厮,她没带丫鬟的,孤男寡女的着实不合适。这谢洪这般不靠谱,靠谱的谢昆哪里去了?!
“我哥?带着安表弟闹洞房去了!”谢洪全然不觉得出卖亲哥哥有什么不对,况且他也没有说谎,谢昆的确被于安威逼利诱地闹洞房去了。
于珊顿觉天雷滚滚,丫丫的,这还有没有一个靠谱的了。于珊左右看了看没什么人,竖起耳朵也只能听到风声,她认命地叹了口气,将她未来的小叔子几乎用架地将谢洪移到了水榭之中,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事有轻重缓急呀,先让谢洪在这里散着酒气,她得去将于安那个不知分寸的,和谢昆那个助纣为虐的带回来好好的管教一顿!惹恼了于华那个暴脾气,谁也拯救不了于安的小屁股。俗话说的好呀,长姐如母,不怕别的,就怕于华‘连坐’!
谢洪好容易碰到一个熟人,哪里轻易让于珊离开,于珊在前头走,他就踉踉跄跄地跟着。这两人迎风走,谢洪步履踉跄却声音很轻,于珊急匆匆地打头,愣是没发现本该在水榭的人正紧紧地跟着她。
转瞬间两人一前一后地就到了华园,于珊进了院子,就看见正屋窗户下黑压压的一排脑袋,由高排到低,倒是很有规律。这哪里仅仅是谢昆和于安呀,于华军队里的‘狐朋狗友’一个不落,全都等着听墙根呢!
再往前看去,只见雨雪领着几个丫头看着为非作歹的众人欲言欲止,有几个小丫头急的都要哭了,有心想赶他们,可来者是客,况且闹洞房本来就是大盛王朝的习俗之一。
于珊看着这状况也是犯了愁,只她这一停步,倒是被身后的谢洪追了上来,谢洪一个刹不住,直直地就往于珊身上倒去,身子前倾的同时,还不忘喊‘于珊!’。
于珊回身,猝不及防,眼看就要被谢洪面对面地扑倒在地,却见原本一个蹲着的男子飞身而起,于珊眨个眼的功夫就被来人抱在话里后退了一步,然后谢洪毫无意外地扑了个空,满身狼狈地扑倒在地上。
“珊儿,你,你没事吧?”谢昆有些着急地问。他听见声音抬头,只看见一个黑影往于珊的身上扑,哪里还管的了扑的人是谁。况且若过着让人扑实了,对于珊只有坏处没有好处。
“我没事,还不快扶谢洪起来。”于珊想挣脱谢昆的桎梏,小心翼翼地挣扎着。
“珊儿,这墙角听多了,你再这般挑逗于我……”谢昆的声音暗哑,倒真想惹了□□。
于珊浑身一僵,第一个反应说是于华和公主已经成事了?可她看着一排还不肯离去的黑脑袋,犯愁地揉了揉太阳穴,她一放下双手,就有一双带茧子的大手接替了她的手。于珊顿觉心里熨帖,也不着急离开谢昆的身边了。
本来众人听墙角就尽量地屏住呼吸,就连处处学武两年的于安都放轻了呼吸,只等着听洞房的动静。可被谢昆这么一脱离组织,那边又交谈了几句,原本就警惕的于华听到外间的声音,瞬间就停下了动作。他似笑非笑地看了看佳仪的洗脸水,说道:“娘子稍后,为夫去将这洗脸水倒了……”
佳仪从另一个脸盆抬起头,说:“华哥哥,不必这么麻烦,外间不是有丫鬟服侍吗,吆喝一声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