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婆子默默不语,只是摇头。
“说,究竟是谁让你在府里散布谣言?!”老太太趁着朱婆子神色恍惚,厉声问道。
“徐……”朱婆子猛然回过神来,改口道:“没有人,是我鬼迷心窍……”
老太太失望的看着朱婆子,率先站起身往院子走去,边走边吩咐道:“拖出去。”
院子里,不曾涉及到此事件的丫鬟婆子都在外围站着,中间十几个受完十棍的丫鬟婆子歪七竖八的趴在地上。
朱婆子被拉扯到院内,就见粗壮婆子手下的板子血迹斑斑。
“打,打到她招了为止!”
朱婆子已经四十多岁了,不怕死却怕痛,毕竟是夫早丧,唯一的女儿又不在跟前,一生孤苦,她痛的怕了。
“老夫人,求您给个恩典,给奴才一个痛快……”
老太太甩开朱婆子拉扯的手,说:“只要你说是谁指使你的,我就给你个痛快!”
朱婆子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着,却不肯松口指认任何人。
老太太也不耽搁,给了那些婆子一个眼色,那些婆子便上前驾着朱婆子放到了木凳上,不间歇的打了起来。
赵氏愣愣地看着。这是自己的陪嫁婆子,没有请示自己,就擅自掺和长房的事,虽是死不足惜,可到底是有主仆情谊在,她心里十分的不舒坦。想到这,她阴狠地看着许姨娘,以为是许姨娘用她陷害自己,毕竟她们两个心里都清楚,朱婆子是她的人。
许姨娘更是于心不忍,两人共事将近二十年,从还在赵府两人就不是母女胜似母女,只是到了于府,她提了姨娘之后,怕赵氏多想,她主动疏远了朱婆子,两人间倒是多了主仆的情分。她怎么也想不到赵氏竟为了一等爵位,不顾这么些年的主仆情分。福哥是唯一的二房男丁,怕是主母看她也很不顺眼吧,如此一箭双雕下来……
许姨娘慢慢踱到老太太脚下,跪在地上说:“老夫人,此事是我主使,还望老夫人留朱妈妈一命。”
朱婆子艰难的抬头,吸了一口气,咿咿呀呀地说着:“不是不是,是是……”只是她口里的徐姨娘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老太太慢悠悠地转身,看都不看跪着的许姨娘,而是盯着徐姨娘许久,久到徐姨娘都怀疑老太太知道此事是她搞得鬼了,正冷汗直流的功夫,老太太回转了视线,看着许姨娘问:“为什么?”
许姨娘不知如何作答,为什么?因为朱婆子背后是赵氏?因为赵氏难为自己?因为儿子不在身边,自己没事找事?可是为什么是陷害长房而不是找大小姐二小姐的麻烦呢?
许姨娘不知该如何作答,正两厢为难之间,却听见赵氏沉痛地问她:“为什么?”
许姨娘张了张嘴,却怎么也说不出话。她想问,不是你要我出来顶包的吗?我已经按照你的要求做了,但你何必装的像是不知情一样?
朱婆子艰难的从木凳上滚下来,爬到许姨娘身边,紧紧拽着她的衣角,很小声的开口:“徐姨娘……”
许姨娘却以为是在喊她,拉过朱婆子的手,劝解道:“朱妈妈,是我让你受苦了。”
老太太却不管她们主仆情深,很是恼火的又问了一声:“为什么?!”
许姨娘绞尽脑汁,也不知道什么理由能蒙混过关。她性子懦弱,不会算计,只要守着儿子,她心里就踏实。是了,她现在是失了儿子的人呀,但要怎么牵扯到长房那里呢?许姨娘组织了一下,答道:“是因为福哥。年前四小姐出事后,福哥就被记在了二奶奶名下。奴婢没什么大志向,只想守着福哥过日子,可为什么连这点念想都被剥夺了?”许姨娘说着说着,悲从中来,倒真是开始哭了。
许姨娘颜色一般,加上又是大丫鬟出身,平时也是规规矩矩的,所以哭起来也只是显得悲伤,不像徐姨娘哭得梨花带雨,娇羞柔媚。老太太见她哭,倒也说不上反感,只是接着问:“那与安哥什么关系?”
许姨娘哭声一滞,与五少爷什么关系?许姨娘朝赵氏望去,希望赵氏帮忙圆谎。赵氏看着她此刻求助的表情,若此事真的是她干的,她怎么有脸求自己?她这才意识到,两人之间应该是有什么误会。
“母亲,此事怕有什么误会……”赵氏艰难的开口辩解。
许姨娘却一根筋到底了,自认为机智地补充道:“是出了四小姐的事之后,福哥才被带走的,肯定是有人在二奶奶面前撺掇,反正肯定是因为四小姐的事!”
许姨娘想了想,又说道:“何况,除夕夜宴上,奴婢还因为四小姐被禁了半年足,奴婢不甘心。四小姐和五少爷一母同胞,陷害五少爷定能让四小姐不舒坦。”
老太太看都不看她一眼,就是如此蹩脚的理由呀!坏了她一盘好棋!
☆、第49章 :二房的交代
老太太看着徐姨娘问:“你就没有什么要说的?”
徐姨娘怀疑地看着老太太,难道老太太真的知道是她做的?不可能,老太太就算怀疑,也不可能有证据,若是手上有她的把柄,早处置她了,还会如此麻烦。只是眼下要事事小心了,这老虔婆,人老心不老,最爱管大房的闲事。
想到这,徐姨娘低眉顺耳的俯首,道:“还望老夫人从宽处理。”
老太太一口气憋着,看她那模样,冷笑出声音,说:“好!”
“好!既然徐姨娘代表长房为你们求情了,那你们的性命就都留下吧。许姨娘发配北地的庄子,至于朱婆子,既然如此主仆情深,就跟许姨娘去庄子吧。马上就滚,此生若不得召唤,永不许回京!”
“贱妾惶恐……”徐姨娘听得老太太允了她的请求,心里面上都越发的惶恐,连说她代表长房,她都开心不起来。
长房眼下只有她和花姨娘两个,若说找个像样的,真的是芝麻里面挑黑豆——轻而易举。花姨娘是花魁出身,老太太能容忍她留在于府安享晚年已属不易,再多的体面却是想都不要想。那有儿有女的她自然就这么显出来了。
可是,为何她的求情竟被允了!如此中伤小少爷不是应该乱棍打死吗?她可不认为老太太是会心软的人。
老太太满是郁气地回了静安堂,于嬷嬷上前,丝毫不客气的自坐了老太太的下手,说:“小姐,今日这处事可不像你。不过是一个姨娘,虽说手上没证据,可鸡蛋里挑骨头,我就不信,抓不到她的把柄。何况就算是真的抓不到把柄又怎么样,难道昭轩还能为了这么个玩意顶撞你!”
于嬷嬷将整件事从头看到了尾,自是知道整件事情定是徐姨娘背后搞的鬼。对如此轻易的放过徐姨娘很是不甘心!想当初,老太太初掌于府的权利,两个庶嫂虎视眈眈,哪里都有两个庶嫂安插的下人。老太太处理起来,谁的面子也不看,闲言碎语的,赏一份哑药,严重的乱棍打死,杀鸡儆猴,这才让两个庶嫂安分了。眼下这处置,怎么都有些毛毛雨的意思。
老太太听到于嬷嬷的称呼,见于嬷嬷比她还气愤,有些感慨,现下这状况,倒有些几十年前,她初初掌权,被庶嫂为难的味道。想到这,也不知怎的郁气一散而去,笑了笑说:
“嬷嬷,你可相信因果缘法?咱们在广华寺四年,得听佛音,我是有些相信命运这码子事了。当初年轻,不管有没有证据,只要捉到一丝蛛丝马迹,那就是严惩不贷。寺庙四年,我不是没脾气了,只是因果轮回,还是让人心服口服的好,也免得牵涉后辈子孙。”
于嬷嬷疑惑不已。
“远的不说,单说今天我若是没有证据的处置了徐姨娘,你觉得简哥会怎么想?杨氏刚去,二房的许姨娘中伤安哥,我却处置了徐姨娘,这笔子烂帐,简哥会算在谁的头上?为了这起子破烂货,兄弟阋墙可值得?”
“就算二少爷不甘心也不打紧,一个庶子……”
于嬷嬷话还没有说完,老太太就抬手止住了她的话:“简哥心性不坏,不像蕴姐被徐姨娘教坏了。简哥是凌峰亲自教导的,若是家和,自然是兄友弟恭,一文一武相辅相成;若是没有证据处置了徐姨娘,让他生了怨愤,他定要与华哥、安哥不对付。我与爵爷百年之后,还有谁能管制的了老大?而照他偏宠庶子的样子,华哥这爵位还不晓得出什么波折。到时候,满京城上下就看咱们于府的笑话吧。”
老太太见于嬷嬷若有所思,索性将心中的打算也说了出来:“此次既然徐姨娘有本事明面上躲过去,就留下她让她给华哥、珊丫头做磨刀石也未尝不可。要撑起这偌大的于府,岂是那么容易的?你也看到了,老大是什么德行,我倒是觉得,老大年轻时,咱们替他考虑的太多了,才养成他现在这副装模作样的蠢样。若是可以,我与凌峰,定要有一个活到杨老太爷那把年纪,看着华哥承爵。否则,晚死的那个怕是死了都不敢闭眼。”
于嬷嬷听老太太如此埋汰大爷,又说什么死不死的,也有些伤感。她们年纪都大了,二代上却没有成器的,也怨不得老太太心下悲观。于嬷嬷岔开话茬,反问道:“那您何苦整这么一遭?白白生了一场闷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