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大这些人,都是武夫,对文如等侍候敬安的女子尤为不喜,十分轻视……何况文如出身本也不好,周大只嫌她来添烦,就不叫她见敬安。
文如自然明白。见状,她也不敢痴缠,就自无趣回去了。今日听闻敬安好些了,周大等放松了看管,文如才得空进来。
然而文如名头上虽然是敬安的侍妾,但其实连个“妾”尚算不上,只能算是敬安一时宠幸的身边姬人罢了,平日里被人敬一声“姨娘”也是好的,忽然被月娥叫了一声“夫人”,文如的脸上那笑竟忍也忍不住,却也不去驳,只说道:“听闻姚娘子照料了侯爷一夜,实在辛苦了。”说着,就回头,对跟随自己的小丫鬟说道:“快把我熬得百合银耳粥端来,给姚娘子用。”
文如早就听说月娥名头,只因先前疑心她跟敬安有些关系,而且前日里敬安从苏府将人带回来的事……闹的沸沸扬扬,敬安又因她们姐弟伤了,是以文如心底对月娥虽然未见,却已很是厌憎。
如今文如见月娥很是识相,竟喊自己做夫人,她心头一高兴,便索性卖个好人,便将素日里用的粥要给月娥。
月娥还没出声,丫鬟小葵在一边凉凉地说道:“姚娘子别认错了,侯爷还未娶亲呢,连妾室也还没纳过。”说着又说道,“我已经准备了餐饭,一会儿就给姚娘子送来了,不劳烦文娘子了。”而后就拉了拉月娥的手。
月娥也觉得有些不妥,却不知不妥到哪里,见状就只好跟着小葵出来了。
小葵拉着月娥出来,走了几步,才对月娥说道:“姚娘子,别亲近这些人。真当自己是主子了,竟要赏你东西喝。她哪里配呢!”
月娥问道:“她不是你们侯爷的……姬妾么?”小葵闻言,脸上略露出轻视之色,说道:“侯爷兴起而已,这样的人多着呢,见了侯爷便围上来百般奉承厮缠的……总没见侯爷有一个上心的,何况她又是那样的身份,哪里能作妾呢!”
小葵说着就看月娥,就变了小心面色,微笑说道:“若说侯爷上心的人……姚娘子却是第一个,日后姚娘子留下,侯爷定会另眼相看,哪轮得到她在娘子面前装样儿?赏东西……哼,照我看,日后还指不定谁赏给谁呢!她倒先得意起来了,姚娘子别理会她。”
月娥只知道古代有妻妾之分,却没想到还有一种连丁点名分都没有的,一时愕然。又想到文如姿色不俗,却连个妾的身份都没有,愕然之余,不由心头又一阵惨然。
月娥是现代人,原来没什么阶级观念,虽然向来防备敬安,只不过是从现实出发,知道自己倘若跟了他不会有好,所以处处以此为借口阻断他。此刻因同为女子,她看文如,便不似小葵一样带有轻视眼光,反而隐隐有一种“物伤其类”的感觉,只觉得身为女子在这种古代,不能自主,何其可怜。
那文如出身不好,她的出身又好到哪里去了?作妾对这些人来说,怕是了不得好事,但对她来说,却是躲也躲不及的。月娥想来想去,心中有数。
小葵见她不语,就伶俐说道:“姚娘子先换衣裳。我再伺候姚娘子吃食。”就出门叫人准备。
顷刻月娥换了衣裳,本来劳碌了许久,早也累了饿了,此刻却有些吃不下,然而饭菜却很是丰盛,只好少少地吃了些。饭后,外面却有人来报,说是姚良来到。月娥听说了,便欢喜去见姚良。
果然见姚良进门来,手中却还抱着那只幼豹,月娥一惊问道:“怎地把它带来了?”姚良说道:“姐姐,它留在家里,总跟虎头打架。你看……还伤了。”月娥吃了一惊,说道:“怎么会打架,这么小。”便接过来,翻来覆去看了看,果然见一只眼睛肿了,眯起来,睁不开,身上还多了几道痕。姚良说道:“它虽然小,然而凶悍,虎头见了它便叫,它听了叫声就扑过去跟虎头打,别看小,真是厉害,幸而虎头大些,才占了上风。”
月娥抱着幼豹,说道:“里头有药,我给他上一些就好了。”就低着头抚摸幼豹。幼豹眯着眼睛窝在月娥怀中,似乎很是惬意。
月娥抚摸了片刻,姚良一边看着,说道:“先前我带它来时候,还一路抓咬我,对姐姐却温顺了。”月娥笑了笑。姚良说道:“姐姐,我们叫它什么好?”
月娥想了想,抚摸着幼豹的头,说道:“它脾气不好,不如就叫它小暴。”姚良说道:“小暴,这个名字好,这也算以毒攻毒了。”
两人说了片刻,姚良才又问道:“姐姐,我听闻侯爷好些了?”月娥点了点头。
姚良面色犹豫,过了片刻,才问道:“姐姐,以后,我们可怎么办是好?”
月娥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见姚良欲言又止,便问道:“怎么了?”姚良说道:“我原先极痛恨他的……只因他坏姐姐名声,可是他……舍生忘死的救我跟姐姐……而且我看他对姐姐又极好……”说着,就皱着眉,犹豫不决。
月娥望着姚良,微微一笑,就说道:“好了,你不用烦心这个,我自有主张。”两个刚说着,里面小葵匆匆来到,说道:“姚娘子,侯爷醒了,赶着叫你呢。快快。”
月娥便将幼豹给了姚良,叮嘱说道:“等我片刻,出来跟你说话。”姚良答应,月娥转身跟小葵向内而去。
道歉意敬安初明心
小葵同月娥一并往后去,边走边说道:“侯爷醒来,不见姚娘子,就大发雷霆,药都给扔了没喝。”两人到了敬安卧房之外,小葵带着月娥入内,见里头静静地,几个丫鬟垂着头,大气不敢出一声。
周大却站在敬安床边,敬安皱着眉,不知正说什么,只听到一个“重罚”,忽地看到小葵同月娥进来,就停了声。
小葵上前,说道:“侯爷,姚娘子来了。”敬安淡淡说道:“知道,都出去罢。”旁边的丫鬟们行了礼,悄无声息往外退,小葵也转身,低声说道:“姚娘子,我先出去了。”月娥点头,闪身让路。
一边周大也行了礼,转身出外,月娥略一抬眼,两人四目相对,周大面无表情,一径出外去了。
敬安靠在床上,见月娥还站着,就说道:“怎不过来?”月娥上前,还没来得及说话,敬安说道:“你方才去哪了?”月娥只好说道:“先前吃饭去了,刚小良来了,在外头。”
敬安听了,这才面色稍好些,也露出笑模样来,说道:“他们是越来越糊涂了,你吃饭怎么还要去外面,只在这里陪着我不更好。”月娥不理这个,只说道:“听闻侯爷没有服药?”
敬安说道:“那药太烫了,不好。”说话间,丫鬟又捧了药进来,月娥接过来,拿了调羹吹了两下,说道:“侯爷来喝罢,想必不烫了。”敬安望着她,说道:“你怎知?你尝尝看才是。”
月娥想了想,便小小地尝了半口,虽然不烫,然而极苦,却只好忍了,说道:“侯爷,可以用了。”
敬安含笑,这才答应一声,月娥便站在床边上,一口一口地喂给敬安吃,他倒是老实了,安静吃了几口,才望着月娥,趁着她喂药的当儿,将那调羹轻轻咬住了,眼睛却只看着月娥。
月娥轻轻一拉,没有把调羹拔-出来,敬安看着她,隐隐地眼带笑意,月娥便松了手,说道:“侯爷怎么还如小孩儿一般?”敬安哼了声,一张口,那调羹就掉了出来,月娥这才慢慢捡起来。
不多时候,敬安吃过了药,说道:“你吃了东西么?我也有些饿了。”月娥只好又伺候他吃饭。敬安也不动手,只让月娥给他夹菜,吃了一会,便挑东捡西的,说道:“不好吃,不如你做的烧梅好。”月娥说道:“现在哪得功夫做那个?侯爷凑合着多吃点,这样才会好的快些。”
敬安皱着眉头吃了会,说道:“那你什么时候做给本侯吃……只做给我。不许别个吃。”月娥奇怪地看他一眼,不答腔,好歹地又夹了两筷子菜,敬安说道:“你怎不答应?你不答应,我便不吃。”说着就闭着嘴。
月娥见状,心底暗笑,不管三七二十一,便直接给他戳过去,敬安转了转头,那菜在嘴边上擦了些油,嘴巴便油亮亮的,敬安无奈张开嘴,边吃边说道:“好放肆!哪有你这样伺候的。”虽然这样说,却仍旧一脸笑,到底也吃了下去。他又爱干净,就又佯怒,说:“你这村妇,弄得本侯满脸油,快替我擦。”
月娥见他吃的也差不多了,便放下筷子,取了干净抱紧来给敬安擦脸。擦完了之后,一张脸更见细致动人,隐隐地脸颊上也有了些血色,只是仍有些苍白。
不一会儿丫鬟进来,把剩下的饭菜都端了出去,月娥说道:“侯爷,小良还在外头,我要出去,有些事情同他说。”敬安望着她,说道:“有什么?你就叫他进来说就是了。本侯也好久没见小郎了,格外想念。”
月娥皱了皱眉,敬安却仍若无其事样子。月娥无法,敬安便叫人传姚良来。
姚良抱着那小豹子进来,敬安一眼看到,说道:“怎地把它也带来了?”姚良急忙将小暴放在地上,说道:“将军大人,只因留它在家中,它只跟虎头打架,周围也没人敢收它,于是就带来了。”小暴落了地上,便跟个小猫似的,摇摇晃晃走到月娥旁边上,拿头拱她的裙摆。
敬安低头看着,一笑说道:“这小畜生倒也认人,怎么变的更丑了。”月娥见他望着小暴,便说道:“侯爷,你喜欢这豹子么?”敬安说道:“有什么稀罕,这种野物,不是你拦着,早弄死了。”月娥说道:“不是这样的,倘若侯爷好生照料,驯化了它就好了。”敬安说道:“说的容易,本侯哪里有耐心去伺候它?”月娥见说不听他,就轻轻地叹了口气,低头将小暴抱在怀中,慢慢抚摸它的头。
小暴在月娥腿边的时候还在乱动,被月娥抱了之后,就眯起眼睛,做假寐状,一动不动,似乎极享受,喉咙里甚至好发出类似猫一样的咕噜声。
敬安在旁边看的眼热,说道:“做什么去抱它,脏脏的,快扔了。”月娥早看穿他没事找事的性格,便不理会他,说道:“哪里有脏?只不过跟虎头打架,弄伤了,等会儿却要上药。”敬安说道:“不许给它上药,它算什么,哼。”
月娥理也不理,就回头问姚良,说道:“可喂了小暴了?”姚良说道:“来的时候喂过了,炖了块肉,用肉汤绊了米饭给它,倒也吃得挺多。”
敬安闻言,说道:“小暴?”姚良说道:“是它的名字,姐姐给起的。”敬安说道:“哪个暴?”月娥看向他,说道:“暴怒之暴。”敬安哼了一声,说道:“你倒是真会起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