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丧报送来,他也有两日没有在床上合眼了。
玉簪熟练的服侍他躺下,又拉了薄薄的锦被给他搭上。见他合了眼,这才端着托盘出了内室。宋晗听她离去,便又睁了眼,盯着那黑漆漆的帐顶,脑海中便回荡起昨夜那霸陵侯世子所言之事,心中如擂鼓一般嘭嘭的跳了起来。
将手按在胸口,仿若这般做来便能止住心脏的狂跳。又觉得自己终是不及那裴世子,又有些不甘,便狠狠闭了眼睛,强迫自己不再去想,这才终是沉沉睡了过去。
……
及近中秋,天气便渐渐的凉了下来,早晚间也不再那般闷热。
曲莲卯初便起了身,中秋是大节,必要忙碌准备一番。各府节礼,家中仆从的秋季衣裳,各种各样的事情从早起便有负责的管事,流水一般来点翠阁花厅里寻她。
裴邵竑走了又有小半月时候了,此时徐氏倒也捱过最初的恐惧,渐渐又恢复了精神。也不知是自己想明白了,还是方妈妈或是裴玉华的劝说,总算是不想那日般心思杂乱,只窝在内室之中。
如今有曲莲给她管着家中事务,她也有了时间带着裴玉华偶尔出出门,去的最多的倒还是宋府。
裴玉华也提过,如今徐氏倒又又有了些世家夫人的做派,面对那些夫人们的目光倒也坦然了许多,自是再不提裴邵靖与那小郡主之事。
如今,偌大一个侯府,上上下下皆被曲莲打理的井井有条。这小半月时候,又进了两三拨的仆从。原本自王府而来的仆从们不动声色的皆被换了位置,因各人的差事都有了不小的变动,反倒不甚明显。
方才送走了采买的管事,曲莲刚喝了口茶,便见夏鸢低着头走进了花厅。
曲莲心中一动,便将茶盏放在了桌上,瞧着她走到了跟前。
夏鸢本颇有些姿色,身形窈窕,面若桃花。如若不然,徐氏也不会想着留她给长子通房。只是不过几日不见,却见她似憔悴了不少。穿着件湖色的杭绸褙子,发上也只簪着根素面的鎏金簪子。她本就比裴邵竑大了两岁,如今瞧着竟似二十五六的妇人一般。
不仅是曲莲,便是站在一边的染萃瞧了,也瞪大了一双眸子惊讶的打量着她。
曲莲瞧着她行近站定,便温声问道,“你可有事?”
夏鸢抬了头,那双原本十分水灵的眸子,此时黯淡无光竟有些毫无生气的样子。她低声道,“是薛姨娘今日觉得有些不爽利,想请大奶奶给请位大夫。”
曲莲闻言便有些担忧,立时便问道,“薛姨娘可有什么不妥?”
夏鸢只恭敬回道,“昨日有些闷热,夜里便敞了半扇窗子。姨娘今早便觉得有些昏沉,想是有些受风。”
此时虽已至仲秋,秋老虎却还未退散,时热时冷的,确实容易受风。曲莲便点了头,遣了香川去寻了外院管事延请大夫。夏鸢见此,便低了头告去。
待见她出了花厅,染萃便忍不住低声道,“她怎变成这副模样?”又道,“上个月我还曾在灶上见着她,那是虽不待见我,到底有些活泛的精神。”
曲莲并未答话,只由她在那低声絮叨,心中却是一片了然。
这宅门中,一个丫鬟,又能守得住什么秘密……她虽无意去探听,自有上赶着向她表忠心的人。
裴邵竑回来第三日,便有峥嵘堂的小丫头期期艾艾的凑到她跟前,将晚间所见之事禀告了她。
那日裴邵竑与徐氏起了争吵,便负气出了院子,夏鸢闻了声便在那里等着他。待见到他自是一番声泪俱下,她总惦记着那自小服侍他的情分,自忖在他心中并不似一般婢女。便是为了前程,也顾不得面子。
她自小便认定了他,只盼望着能在他身旁服侍一生。如今落得便是峥嵘堂也站不住脚,只去伺候一个姨娘,又哪里能甘心。
那小丫头说到后来,便有些兴奋,抛却了对主子的恐惧只嗤笑道,“……我瞧着她竟扑到了世子爷身上,只哭的似要断气一般。”又道,“只是世子爷虽未恼怒,却也将她推了开来。连句话都未留下,便拔脚出了院子。”
想到这里,曲莲只摇了摇头,并未再去思量。
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夏鸢遇到裴邵竑这样的人,却不知是她的幸或是不幸。只是这自不在她所思量之内,她也用不着为这事费神。
“大奶奶……”染萃见她少有出神,便低声唤道。
曲莲只是略略思忖,立时便道,“怎么?”
“描彩方才来说,外院翟护卫有事。”染萃便道。
曲莲闻言有些惊讶,便让她请了翟庭玉进来。心中却想不到,他今日前来会有何事。
不一会,便见翟庭玉自院子里走了进来。
还未行近,便见他脸上似是挂了彩,青青紫紫的一大片。曲莲见他这般,便蹙了眉,心中有些不安。
果见翟庭玉一进花厅,便噗通跪在了青石地上。
那双膝砸在青石地上的声音惊得曲莲心中便是一跳,她压住心中的惊惧,已自椅子上站了起来,行至他身前这才道,“翟护卫为何这般?可是阿松有什么事?”
翟庭玉一听,眼眶便有些泛红,脸上更是满面羞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