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先生。”来者是一位大约六十岁的老者，满面笑容，戴着一副酒瓶底厚的眼镜，背微微有些弓，仿佛一只蜡黄的大虾。
“褚教授。”对于做学问者，林啸还是非常尊重的，三大校为中国培养出了无数的影视人才，虽然现在他们站在了对立面。
褚教授微笑点头，饶有兴趣地看着三国城中大兴土木“林先生为了能让中国的瑰宝走上大银幕，真是用心良苦。如果人人都像林先生这么为圈子考虑，中国的影视圈赶超好莱坞指日可待。”
“呵呵，还是要有投资才行，影视业的兴盛不是云顶天宫，无根之木无源之水始终是活不长的。”林啸笑着回应，一边心中在思量，三大校这个关头过来干嘛？还有四五天就高考，二十天之内肯定肯定公布分数，来合作？
嘴上一边应付着褚教授，心中却寻思起无数的想法来，首先就推翻了合作的可能。
自从汪国辉对他一番长谈之后，他更加清楚三大校在中国是什么地位，就连借广影部的势召开发布会别人都没说话，这已经足以证明三大校对于新生的艺术院校并不放在心上，没有开口打压，已经是看在这批老艺术家的面子上了。
“老褚，你怎么过来了？”带着褚教授进入临时办公室，韩三屏看到两人进来，微微一愣，立刻笑道“来来来，坐，坐。好久不见，身体还好？”
“还行，死不了。”褚教授显然和韩三屏很熟，笑着说了两句，转入了正题“林先生，我这次来，是代表北影来磋商，北影希望能让一部分应届生和历届一些优秀学生进入赤壁剧组学习，完全免费，并且邀请赤壁拍摄完毕后在北影进行首播，你看怎么样？”
林啸没有开口，韩三屏却笑了起来“在北影大放映厅主播？这好啊，中国至今七千多部电影，有接近五千部是北影参与的，受邀大放映厅首播，这是所有电影的荣誉，算起来老谋子的秋菊打官司，大红灯笼高高挂等获得国际肯定的电影才有这个殊荣。”
“那两位是答应了？”褚教授推了推昏花的眼镜片问道。
“褚教授，咱们都是熟人，我也就不瞒你了。”韩三屏露出为难的神色，叹道“北影首播，这是何等殊荣，那部片子不希望？但是这一部，恐怕很难啊。”
林啸完全住了嘴，看着韩三屏满脸难色，决定自己不再开口。
韩三屏正式职务可是中影部的副部长，副董事长，这个看似简单的要求，显然有些门道，他抢过了话头，就是希望林啸不要多嘴，这件事让给他来解决，本身也在出品人的范畴之内。
褚教授狐疑地看着韩三屏，刚说可以又说不行，这到底行还是不行啊？
“是这样的，这部电影，采用世界上最先进的imax+3d技术，北影的大放映厅并不能满足这个要求，倒不是说不能放，但是这样一来，赤壁就要少一大半的魅力，我们想呈现出的是一个完美的赤壁，所以还请褚教授谅解。”
褚教授微微皱了皱眉“这个技术我听说过，卡梅隆先生曾经说过，imax加3d迟早会成为世界电影的主旋律。不过具体效果如何，我也不清楚，中国imax3d的大片太少，我对那些商业片又不感兴趣，只是从资料上看到了一些，做了一些推测。imax3d电影和普通电影差距真的有这么大？”
“非常大，可以说，简直是两部电影。”林啸适时地开口了，他也知道了，韩三屏绝对不会把首映权交出去，哪怕对方是北影“褚教授，我帮您预定一张电影票如何，算是晚辈的一点诚意，到时候您看了，恐怕拆了北影大放映厅的心思都有。”
褚教授犹豫了起来，他很清楚像韩三屏，林啸这种地位的人，一定是要呈现出完美的东西，这部戏牵扯到十亿投资，广影部野心勃勃，想将赤壁推向世界，不完美就等于失败，更何况导演是吴雨森，这三个人的组合缺陷就等于亵渎，他们不会允许这部片子有任何瑕疵出现在世人面前，哪怕是北影。
“这样啊……”想了会儿，他遗憾地说“那我回去报告下学校，争取下能不能修建下imax影厅。”
说完，他就告辞了，韩三屏在对方出门之后，脸色就严肃了起来。
“老韩，我知道你不愿意给北影首映，为什么？”林啸眉头微皱“他们无非就是想借着这个风头分赤壁一杯羹而已，至于学校的声誉，他们拉不下去，反而在北影打开了渠道，为什么你一直拒绝？”
韩三屏冷笑“小林，你想得简单了。”
“你以为北影是来合作？不对，北影的来到，代表着三大校的来到，他们一直都是同进同退。你听我说，这三个学校，和改革后的中影一样，背后都是政府，你以为他们是来合作，我本来都以为是，但是，老褚的一句话让我警觉了起来。”
“他说‘北影希望能让一部分应届生和历届一些优秀学生进入赤壁剧组学习，’对吧？没错，应届生我们不是不可以给三大校这个面子，毕竟对方是行业老大。但是历届优秀学生呢？你可能不知道这里面有什么玄机，我告诉你，这些学生里，有周冬雨，有杨明，江一燕，潘之琳，熊乃瑾，就连和你有些瓜葛的刘亦非也准备报考北影。你知道这代表什么？”
“一旦你答应，他们会疯狂地往赤壁塞人！十亿投资，你的剧本，国家重点，吴雨森执导，哪一条都在吸引着整个影视圈。你这几天接的电话还少了？刘得华的经纪人找过你了吧？金诚武的经纪人找过你了吧？黎明的经纪人也找过你了吧？他们都如此，那么这些新人呢？”
林啸恍然大悟“我如果不答应，就是和整个影视圈的底层站到了对立面，毕竟这是和北影的口头合约。北影明知道我们不会答应，但是只要答应了他们的条件，这些人就等于已经成为剧组的后备军，再怎么样也要安排一些进来，他们收获了学生的善意，不答应只有我们做这个恶人。而且如果有人借助赤壁一举成名，他们才算是钓到了大鱼。”
“就是如此。”韩三屏叹了口气“褚教授本身只是一个挂名理事而已，对北影贡献不小，算是一个本分的学问人，三大校让他做代表，就是因为他都不知道三大校的目的何在，就算我们看出来了，也不会让三大校难看。”
“靠实力上位就是。”林啸淡淡地说“还有几个juese，谁好用谁。”
“仅此而已？”韩三屏笑道“你不知道，如果你答应了他们的条件，北影绝对会打出一个招牌：我们有能力让学生进入十亿剧组！戛纳影帝和世界大导演的剧组。这一条，你的学校就完了。”
林啸愣了，听着韩三屏说道“三大校积威犹存，你一个新学校，好不容易有了赤壁这块牌子，他们轻轻松松地就拿走了，再加上几十年的名声，这哪里是你能挣扎地动的？再说，三大校下属是没有任何影视公司，但是他们和大多数电影都会参与合作。这次再有你的电影锦上添花，你根本无法撼动他们的统治。”
“一旦你没有开门红，就只能进入按部就班的审核升级的步骤，他们都不需要来打压你，让你自身自灭就是。不要以为自己名气很大，在教育界，你的名气反而是你的拖累，父母会为孩子担心你这个表率的作用，本来好不容易有了点动摇的父母，只要三大校一旦亮出这块招牌，立刻会认为‘啊，三大校什么剧组都能进去嘛，那我何必去这个新学校？’这样的心理一出来，你还打算为下一代播种思想？”
林啸神色没有变化，心中却已经五味杂陈。
他这才完全清楚，韩三屏为什么一开始就接下了话题。
这就是官场的弯弯绕绕，看起来双方得益的事情，却是一方不声不响想要把日出从没有开始就扼杀在摇篮中，顺便为自己添砖加瓦。这哪里是合作！这是独吞！
第211章：害怕
“我仅仅是想为中国影视圈做点事而已……”他的目光看着一片忙碌的片场，忽然觉得有点心灰意冷“为什么这么多人会来阻止我……这明明就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大好事……”
“啪！”他后背上猛然被拍了一下，惊讶地转头，韩三屏没脖子的脸一脸的恶笑。
他肯定，自己的背被拍肿了。
“大小伙子一个，哪来这么多多愁善感。”韩三屏嗤笑道“谁说都来阻止你了，广影部就是站在你这边的。再说了，你应该高兴才是！”
“高兴？”
“当然高兴，三大校已经动手了，为什么他们会动手？只有一个答案，地方上上报的志愿申报很不乐观！否则他们闲得向有这么多老艺术家的破晓动手？他们担心了！担心自己千秋万代的功绩受到影响，这才在高考前开始了游说！”
林啸眼睛一亮，确实如此！发布会，三大校都没有出声，恐怕就是立刻着手调查，看有多少人修改了志愿，而且这个结果恐怕非常敏感，敏感到三大校迫不及待地开始了动作！
“你就高兴吧，报考的时候，恐怕日出会取得一个让人眼红的开门红。”
“你在变法，这件事只有我和老汪知道，古往今来，变法的人几乎就没有好下场。商鞅被车裂，王安石被车裂，为什么？他们的变法明明有利于社会，却受到死后车裂的酷刑？那就是因为他们触动了勋贵们的利益，你要记住，无论哪个社会，财富都是掌握在少数人手中，这些人一个的话语权等同于一万普通平民的话语权，还不止。”
“我们为什么支持你，就是知道这件事绝对不是你一个人能够完成的，就算广影部这种国家级部门加入，受到的压力也不是一般的大。三大校是教育部的政绩，对方不会眼睁睁看着三大校没落的，还有五大院线，几大影视公司，都多多少少受到了影响。五大院线不说了，这是必须去除的毒瘤，几大影视公司，如果一旦赤壁成功，从此之后他们都会活在破晓的阴影之下，破晓将会一举成为中国最强大的影视公司。你触动了这么多人的利益，你以为没有广影部国家重点的护航，你的电影还能拍的下去？”
“如果不是这部电影不管从任何一个方面都堪称完美，老汪不会拿出那么重要的一份外语片发行合约，他也是在暗示你，不要吃独食，让其他影视公司也有片子可拍，垄断的市场不是一个好市场。你把重心转移到发行上，多留给其他影视公司一点空间。老汪已经给了你最赚钱的一条路，你应该考虑一下才是。”
林啸深深地点了点头，同时也悲哀地认识到一件事情，那就是自己绝对不是做官的料，三大校一句轻飘飘的话，如果不是韩三屏在剧组，恐怕他就会答应下来，最多提出一些对破晓有利的条件，哪能像韩三屏这种老官油子一样一句话就想这么多。
难怪对方能带领中影这种半官半私的部门再次走向辉煌，他无奈地苦笑，这种本事不是他能做到的，也好，人都不是万能的，万能的不叫人，那是奥特曼。
每个奥特曼旁边，都有一群挨打的小怪兽，显然，韩三屏对三大校的做法很不满意，于是恐怕会有很多小怪兽被这个奥特曼打掉，只不过，三大校是最终boss一级的。
“明白了就好。”韩三屏看到林啸的脸色已经毫无沮丧的神色，而是充满斗志，笑道“想好怎么做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