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欢颜垂眸看一眼指头上凝聚的血珠,明显是没把她的话听进去,只就瞧了眼天色道:“都这个时辰了,你去看看父亲下朝回来了没有?还有顺便听听外头有什么风声没。”
毁掉展欢雪入宫的机会,这是她和北宫烈之间交易的筹码,也是她如今唯一的出路,虽然说事情的进展很顺利,但也总要看到尘埃落定她才能放心。
琦花只当她是等着看展欢雪这事的后续,应了声便去打听。
琦花回来已经是午后,展培下了朝就被同僚约去了花楼吃酒,而一个上午的时间,展欢雪沾染疫病的消息却是已经疯了一样的在大街小巷渲染开。
听了这话,展欢颜才露出这天的第一个笑容,如释重负一般。
琦花不解的叹了口气,嘀咕道:“大小姐,依着奴婢看来,昨儿个您就不该开口给二小姐求情,让侯爷处置了她也就是了。现在二小姐染了疫病的消息散出去,您是不知道外头的人说的话有多难听,对咱们整个忠勇侯府都避的远远的。”
“疫病嘛,众人畏惧也在情理之中。”展欢颜道,顿了一下又补充,“其实也不是我想替二妹妹求情的,而是她背后站着一个江总管,我总不能看着展家和他结仇的。”
展欢雪是单太后手里至关重要的一步棋,若是被展培毁了,势必引起那个女人疯狂的报复,到时候遭殃的绝对是整个的展家。而现在,是展欢雪自己那里出了问题,就完全是另当别论了。
琦花虽然不知道这里头的弯弯绕子,但是对于江总管那人还是畏惧的很,闻言便很是唏嘘的擦了把汗,倒是有些后怕的,顿了一顿又道,“对了,午后夫人就被接回了翠华苑,说是得了外头的消息,直接就气的晕死过去了。”
展欢雪的一辈子已经栽进去了,江氏不晕才怪。
江氏自己若不是因为有着那个肚子撑腰,只怕展培也远不止是罚她跪一夜的祠堂那么简单了。
展欢颜摇摇头,并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多做计较,想了想道,“你去把古大夫请过来吧!”
“嗯?”琦花狐疑的看她一眼,“怎么大小姐不舒服吗?”
“有点!”展欢颜道,微微一笑。
琦花再不敢怠慢,赶紧就去了,不多时就带了古大夫回来。
古大夫顺利的从展欢雪的事情里头摘了出来,这会儿对展欢颜倒是感激的很,展欢颜并没有叫他诊脉,只是关起门来交代了他两句话,后来琦花见到古大夫出来以后见鬼一般的神色倒是纳闷了半天。
这边事情定了下来,展欢颜也就放心了,下午无事便回屋里睡了一觉,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日暮时分。
琦花早就把晚膳取了回来在炉火上温着,伺候她洗漱之后就赶紧的命人摆饭。
刚刚睡醒,展欢颜的胃口不佳,只吃了不多就叫撤下了。
她白日里睡的足了,丫头们却不敢偷懒,展欢颜看着琦花的一对黑眼圈于心不忍,就打发了她们都去休息,她自己沐浴之后无事可做便翻了棋盘出来,靠在榻上自己和自己摆着棋子解闷,一边想着展欢雪这事儿可能引起的后续反应,以及她自己这边可能受到的波及。
她外公齐国公手握重兵,掌管着整个大夏国三分之一的军政大权。
北宫烈继位的时日尚短,趁着朝廷新旧政权更替之际,各方势力都在蠢蠢欲动,尤其是南疆的蛮夷人和北疆的游牧民族,试探性格的屡次滋扰百姓生事,为了控制他们,朝廷不得不在这两处大量屯兵来震慑他们。
而除去耗在这两处的兵力,也就属齐国公裴献手里的三十万大军最值一提。
这就是为什么北宫驰会如此的大费周章来算计她的理由。
现在虽然送展欢雪入宫埋下皇嗣内应的这一步棋作废,可是他们打在自己身上的如意算盘却不会就此消止。
所以为今之计,便只有快刀斩乱麻,用一剂猛药把所有的后患断掉。
至于效果么——
想必一定会带给北宫驰和单太后等人诸多惊喜。
这样想着,展欢颜就不决失笑,这一笑十分的畅快随意,眉目之间有柔和的暖意漾开,将她那张清丽的容颜衬托的十分生动,仿佛是开在暖阳底下的一朵绝艳的蔷薇花,暖意融融沁人心脾。
展欢颜兀自笑的失神,等到后知后觉的发现屋子里的气氛不对已经是好一会儿以后了。
她下意识的扭头看去,唇畔挂着的一丝笑容还不及收敛便是对上那男人深色湖泊一样漆黑深邃的眸光。
“臣女见过陛下。”展欢颜的心头一凛,赶紧穿鞋下地跪地请安。
“嗯!”北宫烈淡淡的应了声,他也不知道是在那窗前站了多长时间了,只是这会儿被展欢颜发现才款步移过来,很是自来熟的随意坐在了榻上。
展欢颜跪在地上,眉头微皱,心里却是犯起了嘀咕——
这人贵为一国之君,怎么就有这样半夜翻人窗子的习惯?再想到北宫驰和展欢雪之间的那一腿,倒是起了点恶劣的心思道:难不成他们皇家的人都有着这种翻墙翻窗户的特殊癖好?
这么一想,思绪便飘的有些远,北宫烈连着唤了她两声她都没听见。
北宫烈大约是也没想到她对着自己的时候居然也敢放宽了心思走神,就直接抬指弹了桌上的一枚棋子到她脚边。
展欢颜一惊,赶紧收摄心神抬头看去。
“朕在问你话!”北宫烈道,语气颇为不耐。
展欢颜心里一阵忐忑,垂下眼睛,道:“臣女一时失态,不知道陛下问了什么?”
北宫烈闻言,眉心不觉的微微一跳——
这女人,竟然是真的在走神。
不过再一想到她方才失神时候灿若桃李一般明艳的笑脸,心里的怒气倒是奇迹般的散了。
“起来吧!”随后他道,却也没有重复之前的问题,只就以手指轻叩了两下棋盘道,“听裴云默说你的棋艺不错,陪朕下一盘吧!”
和他对弈,展欢颜本身就很有压力,只是却又无从拒绝,只能硬着头皮应下,谨小慎微的在他对面的榻上坐下。
北宫烈也不问她,径自便拈了黑子在手。
展欢颜持白子,既然裴云默已经在北宫烈这里透了她的底,她也就不再藏着掖着,自是尽全力出手。
北宫烈本来也没太当回事,走了几子之后却是起了兴致——
这女人下棋的路数与他竟是如出一辙,都是从大局着手,放眼下来,每一子落下都尽量在发挥控制全局的作用。
按理说一般的女子下棋,大多随兴而为,可是这个女人却有着比一般男子更加缜密周到的心思,而且不可否认,她不仅走的是这样统帅全局的路数,并且也做的十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