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谢贻香跟得一子离开皇帝所在的寝宫,还没来得及追问得一子心中盘算的对策,便见一名身穿亲军都尉府官服的青年男子在殿外相迎,正是师兄先竞月。不等谢贻香上前招呼,前面的得一子反倒先行开口,向先竞月质问道:“我昨夜便让你速速赶往镇江筹备,为何还在此间?”
先竞月却不作答,只是向谢贻香略一点头,谢贻香顿时领会到他的意思。显而易见,师兄之所以等候在此,自然是担心自己此番入宫觐见遇险——倘若皇帝一怒之下当真要将自己和得一子赐死,以师兄的人品武功,必定不会袖手旁观。得一子随即也明白了先竞月的用意,不禁冷笑一声,说道:“天地宇宙,于我尚且犹如观掌,又何况今日之行?本是万无一失,何须你来操心?即便是那个家伙,任凭他机关算尽,也休想翻出我掌心,区区一个白丁皇帝又有何惧?”
随后三人便一路同行,在内监的引进下一路往皇宫外而去。其间谢贻香不住打听得一子究竟有何谋略,得一子只是冷笑不答。待到三人出了皇城,得一子便旧事重提,要先竞月即刻前往镇江,驻守长江北面的润扬码头,只等叛军兵败时路经此地,当场擒杀恒王和言思道二人。
对此先竞月早有深思,当即沉声说道:“恕我愚钝,为今之计,我方已成必败之局,实不知恒王叛军怎会有兵败退走一说,烦请道长解惑。”顿了一顿,他又说道:“我虽一介武夫,到底还有几分蛮力,两军攻守对阵,也可抵御神火教一众高手。亦或是擒贼擒王,由我孤身一人潜入叛军营地,拼死诛杀一众贼首,从而令此战尚存一线转机。但如今道长却要我置身事外,若无缘由,恕难从命。”
听到先竞月这番话,得一子脸上顿时浮现出一丝高深莫测的笑容,反问道:“你既是习武之人,那你可知一柄宝剑什么时候最为可怕的?”话音落处,他见先竞月和谢贻香二人均未答话,便自行解释道:“剑在鞘中,锋芒尽敛,并不可怕;剑身离鞘,锋芒尽露,亦不可怕。真正可怕的,是一柄将出未出的宝剑,锋芒将露,才是宝剑最具威慑之时。所以你先竞月若是入局参战,无论军前对阵还是暗中行刺,对方的高手也会随之而动,纷纷入局与你为敌;但你先竞月若是不动,反倒能以一人之力牵制对方所有高手,令他们不敢轻举妄动。如此一来,剩下的便只是兵阵智计之间的对决,这道理你可明白?”
先竞月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但思来想去,始终觉得有些不妥。得一子见他不置可否,当即冷笑一声,又问道:“我且问你,无论对阵还是行刺,若是碰到神火教教主公孙莫鸣,你有几成胜算?”先竞月不假思索地回答道:“六成。”得一子再问道:“若是神火教教主加峨眉剑派掌门,你还有几成胜算?”
这话一出,先竞月当场无言以对,一旁的谢贻香急忙问道:“与朱若愚有什么关系?神火教和峨眉剑派已经在‘太湖讲武’上结下死仇,就算朱若愚也要参战,也当站在我们这边,共同对付神火教才是,又怎会与公孙莫鸣联手?”
只见得一子面露鄙夷,冷冷说道:“蠢材,峨眉剑派当初的‘赤婴蛊’之谋既已被那个家伙知晓,若要将其置于死地,根本不费吹灰之力,又何须用什么泻药让朱若愚等人当众出丑,还私下扣押了‘割喉人’等一干人证?哼,那个家伙如此举动,自然是要将峨眉剑派掌控手中,若是我所料不差,朱若愚此时早已身在恒王军中,和那个家伙沆瀣一气了。”
说罢,得一子似乎已有些不耐烦,径直对先竞月说道:“为今之计,放眼四海八荒,便只有我一人能破此局、逆此势!即便是皇帝被我当众羞辱,到头来也只能信我用我,你还有什么好纠结的?至于破敌之策,你休要多问,只管照我吩咐行事便是。我方才说服皇帝的说辞,难道还要对你再说一遍?”
眼见话说到这个份上,先竞月也是无话可说,当下只得和谢贻香交换了一个眼色,准备孤身前往镇江码头。谢贻香始终放心不下,又关照了几句,最后说道:“师兄此行务必小心,倘若当真如同小道长所言,恒王和那个家伙自镇江方向败退,能擒杀固然是好,可若是遇上公孙莫鸣和朱若愚等人同行,千万不可恋战!”
随后先竞月便与谢贻香作别,临行前得一子又神神秘秘地将一个锦囊交给先竞月,吩咐他在今夜抵达镇江后方可拆阅,然后依计行事,先竞月应允下来。谢贻香虽然好奇锦囊里的内容,但也知道得一子必定不肯透露、师兄必定会信守承诺,最后只得强压心中好奇,目送先竞月离去。
话说皇帝临时任命丞相宁慕曹接管金陵城防御,又钦点谢贻香担任幕僚一职,旨意此时早已传了出去。先竞月前脚刚走,新一任禁军统领池中岳便已率众前来迎接,恭请谢贻香和得一子前往兵部衙门商议对策。那池统领言辞虽然恭敬,面色却甚是难看,也不知是因叛军的声势浩大而焦虑,还是对谢贻香这个幕僚不以为然。得一子却不领情,冷冷吩咐道:“你去叫丞相宁慕曹、兵部尚书、亲军都尉府的叶定功、‘驭机营’统领、刑捕房总捕头、皇城侍卫总管、各大衙门公差的管事和府里有亲兵的各品武将,再加上你这个禁军统领,一个时辰后尽数到谢封轩谢大将军府上集合,听我调遣。”说罢,他又强调说道:“记住了,是大将军府老宅,可不是皇帝御赐的‘钟山王’新宅!”说罢,他便将这位池大统领晾在当场,招呼起谢贻香扬长而去,迈开大步行走在萧瑟的街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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