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先竞月当日在金陵玄武湖畔摆脱神火教教主公孙莫鸣、明火尊者和宁萃三人后,便一人一刀自金陵城南下,直奔台州府方向而来。
由于台州府一带与倭寇交战的消息往往要迟上数日方可传至金陵,所以直到整支“平倭联军”几近覆灭,谢贻香、得一子和言思道等人逃至林中避难多时,身在金陵城里的先竞月才得到消息,匆匆动身赶来相助。直到昨夜抵达三门县地界,眼见东北方的林间突起大火,又听说顾云城方向正在与倭寇展开最后的决战,先竞月不敢耽搁,连夜往东策马,夜色遥遥望见海边篝火四起,这才凑巧于此刻抵达战场。
耳听军阵中人有呼喊自己,还提到师妹谢贻香,马背上的先竞月心中一动,身形顿时一晃,整个人已离鞍跃出,只在弹指间便穿过一众军士,径直落到话音响起之处。只见眼前一名少女素衣短刀,神情迷离,正是师妹谢贻香,不等先竞月开口,她倒先一步认出了自己,眼神顿时变得一片平和,微笑道:“师兄……真的是你……”话到一半,她似乎再也支撑不住,双眼一闭,当场晕了过去。
先竞月急忙伸手扶住,旁边一个容貌俊朗的清瘦文士已笑道:“竞月兄不必担心,谢三小姐只是劳累过度,只需请那位得一子道长画几道符、念几句咒,休息一阵便可恢复。”先竞月听这声音,正是方才招呼自己的人,再看此人的一双眼睛,七分狡诈中透露出两分猥琐,还有一分难以言喻的狂傲,顿时眉头大皱,沉声问道:“又是你?”
言思道急忙笑道:“兄弟阋于墙,外御其辱。眼下正值国难当头之际,竞月兄深明大义,难道想在此时清算,要我还你一刀?”先竞月懒得同他废话,将昏迷的谢贻香交到他手中,吩咐道:“照顾好她。”
说罢,先竞月向四周将士略一点头,便算是招呼过了,继而踏出军阵,直奔对面的一众东瀛高手而去。众军士虽不知这白衣青年是何来历,但见他是汉人,倒也不加阻拦。只有言思道在后面叮嘱道:“竞月兄不可大意!这几头畜生都是硬点子,千万小心!”先竞月不做理会,只管迈开步伐前行,片刻间便已来到那山本一川的对面。
山本一川原本是要出战第一局,此时正站在最前面。他也不认识先竞月,可方才听言思道放话,说什么要让己方见识真正的“中原第一刀”,自是不敢大意。然而细看这白衣青年,不过二十多岁年纪,举手投足间不见丝毫威胁,甚至全无烟火之气,整个人似乎已融于天地之间,完全摸不透深浅,他只得开口问道:“来者何人?且报上名来。”
先竞月却不应答,继续迈步朝他逼近。山本一川怒气暗生,当即拔出腰间倭刀,将刀锋竖在眉间,取“不动如山”的守势,再次喝问道:“所以双方这第一局比试,便是由你代表中原武林出战?”先竞月还是不加理会,脚下步伐不停,人已来到山本一川身前三丈之处。
山本一川顿时勃然大怒,厉声喝道:“小子无礼,出刀受死!”说着,他手中倭刀隔空虚指,刀锋间立刻生出风火之势,只在“其疾如风”和“侵掠如火”二势之间变幻。
这回先竞月终于开口回应,淡淡地说道:“不必出刀。”说话之间,他已来到山本一川面前,相距不过丈许距离,果然并不解下背上的偃月刀。
那山本一川微微一怔,此时双方离得近了,他这才发现对方虽然行走在细雨之中,一身白衣却是干燥柔软,根本没淋到一滴雨水;漫天的雨丝簌簌落在他身上,还未碰到衣衫,便无端化作一缕淡淡的雾气,就这么凭空消散得无影无踪,不禁令人匪夷所思。
仅凭这一细节,山本一川此时已知这白衣青年绝非等闲,甚至是自己生平仅见之高手,但此刻对方已到自己身前,又岂能临阵退缩、避而不战?他身为当今东瀛神妙剑道的首席,在“剑道小兵法”一脉中也是有数的宗师,眼见对方不肯出刀,倒也不愿占兵刃的便宜,当即还刀入鞘,双手略一抱拳,立刻成爪攻出,分别拿向先竞月的咽喉和右臂,其势快如疾风、迅如惊雷。
山本一川这一出手看似简单,却是东瀛极负盛名的“空手道”之精髓,乃是以唐时中原传入琉球的“唐手”为基础,结合扶桑传统格斗技艺而成。此刻他双手成爪,便是“空手道”中的“锁”字要诀,便如同中原武林的大小擒拿手、分筋锁骨手之流,一旦被他双爪拿住,对手轻则全身无力,重则筋骨尽毁,端是狠辣。
然而面对山本一川的攻势,先竞月居然视而不见,既不防守、也不攻击,仿佛眼前根本就没他这个敌人;脚下则继续迈步前行,既没加快、也没减慢。山本一川不料对方还会继续前行,锁向先竞月咽喉的右手招式使老,顿时落空,但攻出的左手却一举命中,径直扣住先竞月的右手手腕。
眼见自己的一招得手,山本一川惊讶之余,不禁心中暗喜,正待发力掐断先竞月手腕的经脉骨骼,不料陡然间只觉一股暗力从对方手腕上传来,仿佛有一柄无形的大铁锤狠狠击中自己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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