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谢贻香终于问及此事,那常大人当即叹了口气,说道:“谢三小姐,此事说来的确有些复杂。话说朝廷里的这一位恒王,本是奉命驻守在江浙一带,抵御沿海的东瀛倭寇,谁知却在三个月前无故失踪。便在众人寻访无果之际,这蜀地的剑阁驿站里,却有一名小吏声称自己见过恒王,说恒王曾在他所管辖的剑阁驿站里过了一夜,同行的还有一名贴身侍卫,相关的身份文书更是一应俱全。言谈之间,恒王还向这个小吏询问去往成都府龙洞山的路,亲口说是要前来毕府。”
“待到天明后恒王和他的侍卫刚一离开,这个驿站小吏立马便将此事禀告给了自己上司,一传十、十传百,顷刻间整个成都府上下,都知道了恒王要来毕府的消息,将此事传得沸沸扬扬。待到第二日一早,成都府里大大小小三十几名官员,一大早便赶来毕府门外,说是要拜访郑国公,其实却是想借机孝敬恒王。谁知这一干官员唤开毕府大门,却见郑国公脸色惨淡,毕府上下更是乱作一团;询问之下,郑国公这才吐露实情,说府里昨夜发生了一起命案,恒王已经遇害了。”
说到这里,他不禁摇了摇头,说道:“虽然郑国公坚持要说恒王已经遇害,但是毕府里的死者究竟是不是恒王,眼下却还说不准……”
旁边的宋参将忍不住打断他的话,接口说道:“常大人,你袒护毕家倒也罢了,又何必做得如此露骨?我老宋生平最是敬佩毕大将军,也不想为难他的后人。可是此番恒王入蜀,前来毕府做客,这分明是板上钉钉的事实,成都府上下谁不知道?你方才提到的那三十几个官员,一大早前来毕府参见恒王,当中便有我老宋在内,那日乃是随成都府的余大将军一同前来。”
看来这位宋参将果然是行伍中人的脾性,说话来才会如此直率,这常大人的言语间的确有些偏袒毕家,明眼人自然能够听得出来,但宋参将既然也心向毕家,又何必要道破常大人这番心思?却见那常大人连忙摇头,说道:“宋参将此言差矣。所谓的‘恒王前来毕府’,到底不过是那个驿站小吏的一人之言。试问一个芝麻绿豆大小的驿丞,在这之前又怎么可能见过恒王?所以这当中也不排除有人冒名顶替、故弄玄虚;至于那所谓的身份文书,也极有可能是假冒的。”
宋参将冷哼一声,说道:“你们这些个文官,心思当真肮脏得紧,世上哪有那么多的阴谋诡计?倘若这当中的每一件事情,都要被你想得如此复杂,那么依我看来,这个案子注定是破不了了。”顿了一顿,他又补充说道:“若说有人假冒恒王前来毕府,那岂不是吃饱了撑的?更何况我们早已仔细询问过府里的福管家,恒王深夜前来毕府,便是由是福管家亲自接待。你也知道,那位福管家乃是毕大将军昔日的贴身侍从,就连皇帝也认识,又怎么可能认错了恒王?”
谢贻香如今虽对案情一无所知,但常大人和宋参将的这一番争执,她倒也大致听明白了。如果说那一夜毕府里面的确发生了命案,也有死者的尸体,那么只需请来验尸仵作,验明死者的身份便是,自然便能知道死者是不是恒王,常大人和宋参将又何必为此各执一词?
却听常大人正色说道:“无论哪朝哪代,但凡涉及到人命的官司,都需验明死者的身份;否则便是无头公案,根本不可能结案。眼下仅凭毕府里的这一具无头尸,谁敢断言这便是恒王的尸体?”
听到这里,谢贻香忍不住脱口问道:“无头尸?怎么……难道死者的头颅竟然被人割走了?”
那常大人这才想起还有谢贻香在旁,连忙说道:“谢三小姐,请恕下官一时失态。唉,可不正是如此,毕府那夜虽然的确发生了一桩命案,却只是在房间里留下一具无头男尸,至今还没找到死者的头颅。所以谁也不敢确认这具无头尸便是恒王的尸体,这也正是此案的棘手之处。”
旁边的宋参将见谢贻香一脸疑惑,便解释说道:“不知谢三小姐可曾听说过,在我蜀地境内,尤其是在这成都府一带,关帝爷爷素来极为灵验。常有恶徒会在半夜里被人斩去头颅,并将死者的头颅放到附近的关帝庙里。当地有不少百姓曾经亲眼看见,说在夜里斩去这些恶徒头颅之人,乃是一个绿衣红脸的将军,正是显灵的关帝爷爷。所以如今的蜀人,无论是祈福避祸还是升官求财,皆要去拜关帝爷爷,也正因如此,各地才会修建出这许多的关帝庙。”
谢贻香不禁微微一凛,此事她倒是在先锋村的茶馆里听人说起,想来却是有人在暗地里除暴安良,却假托了关公显灵的名义。可是宋参将此刻说起此事,难不成那夜在毕府里行凶之人,便当真如同世人所传言的一般,乃是关公显灵而为?
果然,只听宋参将沉声说道:“就在命案发生那夜,毕府里曾有人亲眼看见,绿衣红脸的关帝爷爷手持青龙偃月刀,从恒王的房间里走出来,手里还拎着恒王的头颅,紧接着便无端消失在了黑夜当中。然而这一次关帝爷爷显灵不同于以往,被割走的恒王头颅,却始终不曾出现过。三个月来我们找遍了蜀地大大小小每一座关帝庙,甚至将这整座毕府掘地三尺,却一直没有找到恒王的头颅,所以常大人才会一直纠结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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