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男孩似乎看出谢贻香的疑惑,当即说道:“仅凭一场迷雾,似乎还不足以让整个运送军饷的船队改变航向。但你却忽略了一点,那便是隐藏在人心深处的恐惧和惰性。要知道突然身在迷雾当中,整个船队目不见物,再加上长江里湍急的水流,当中还暗藏着不少暗礁潜流,可谓是危机四伏。更何况长江水域来往的船只甚多,尤其是顺流东下的船只,速度更是快得惊人,迷雾中的船队不管是转向驶到岸边还是直接抛锚停在江面,都有被其它快船撞上的可能性。”
“所以伴随着湖神在江面上制造出的迷雾,我们的‘阴间使者’所驾驶之船,也同时出现在了运送军饷的船队前方,替他们开道引渡。船队看到迷雾中居然还有其它的船,为求安全,自然便会跟在我们的船后,好躲避开江面上的危险。刚开始的时候,他们还甚是小心,生怕这当中有什么阴谋,待到平安无事地行驶了大半个时辰,整个船队养成惰性,便只管放心大胆地跟在我们的船后……”
谢贻香心动一震,当即接口说道:“于是那‘混沌兽’一路随行,沿途不断制造出迷雾,将整个运送军饷的船队笼罩其中;而你们‘阴间使者’的行船则在迷雾中当先带路,这才能在不知不觉中令整个船队转向南面,径直驶入了鄱阳湖里!”
要知道谢贻香之前曾听青竹老人讲述过一段长白山的少年往事,说是青竹老人年少时跟父亲和哥哥姐姐出山卖皮货,却不料在官道上遇到山中起雾。幸好迷雾中他们遇到一辆黑色马车,便一路跟行在后,哪知竟被引到悬崖边上,最后径直驶下了悬崖。而青竹老人则是被父亲及时推下马车,这才捡回了一条性命。
所以此刻这个小男孩讲述的军饷被劫过程,顿时便让谢贻香想起了青竹老人讲诉的那段往事。这两件事情看似大不相同,一件是发生在长白山的官道中,一件却是发生在长江的水域上,但却无一例外,当中都有这迷雾一物的出现,而且迷雾中也同样有个心怀叵测的“领路者”或者“引渡者”。
所以谢贻香虽不太明白小男孩讲诉的地底暗流原理,但一听到“混沌兽”制造出的迷雾和迷雾中阴间使者引渡的行船,分明竟和青竹老人所讲诉的那段往事是相同的原理!她略一印证,心中便已一片雪亮。
然而青竹老人讲述的这段往事可谓是破绽百出,即便不是他编造出来的,也必定被他篡改了大半,隐去不少关键内容。如今再一推敲,莫非那青竹老人一早便已见识过“混沌兽”的迷雾,甚至对这个神秘家族早有了解?又或许青竹老人当时讲诉的这段往事,其实便是在暗示自己朝廷军饷被劫的经过?
再结合青竹老人的临敌叛变,还有他那传自上古时期蜀王鱼凫的“天魔重生”,真不知这位天下第一高手青竹老人,在暗地里还与这个神秘家族有着怎样的瓜葛?
原以为那夜在湖神祭坛之上,伴随着闻天听和言思道二人的现身,鄱阳湖的这一连串诡异之事便会尽数解开。哪知闻天听和言思道居然聪明反被聪明误,到头来作茧自缚,相继命丧当场,就连谢贻香也被这个神秘家族所擒获。而今自己虽然终于了解到朝廷军饷被劫的始末,但同时却也产生出了更多的疑问。
不过幸好那青竹老人并未身亡,听眼前这小男孩的意思,那青竹老人和鲁三通多半和自己一样,也做了这个神秘家族的阶下囚。既然如此,自己总有一天会再次见到青竹老人,届时定要将这所有的事向他问个明白。
当下谢贻香又向那小男孩问道:“那么船队上运送军饷的人,莫非也……”她并未将话说完,却是心中存了一丝侥幸。谁知小男孩冷冷一笑,说道:“打劫朝廷的军饷,可谓是灭族大罪,不做则已,要做便要做得干净利落,不留一丝痕迹。整个船队合计一十八条货船,连同上面所有的人,都已被尽数吸入鄱阳湖地,通过地底的水道来到这‘黄泉之地’。而在这当中,至少有两个时辰的水路,哪里还有人能活下来?”
听到这话,谢贻香缓缓吁出一口长气,脸上已笼罩起一阵寒霜。正如对方所言,劫走朝廷军饷,本已是诛灭九族的大罪,而且此番负责运送军饷的,不但有十七家镖局里的四百五十名武林好手,再加上朝廷的各级官员和驾船的船夫,几乎是近千人的庞大队伍,居然在这个神秘家族的操控之下,以眼前这什么“黄泉之地”的神异让他们尽数葬身于鄱阳湖,可谓惨绝人寰,更是十恶不赦的大罪。
只听那小男孩兀自说道:“两个时辰的水路,这绝非凡人所能承受。不过这上千年来,偶尔也有那么几次意外,也有人从水路活着来到了‘黄泉之地’。对此我们倒也并未为难他们,而是诚心接纳,邀他成为了自己家人。就好比最近的一次,依稀是在十几二十年前,有个年轻人伴随着沉船来到此地,居然还有一息尚存,我们将他救醒后,不但招了他为婿,甚至还让他掌管了家族大权。”
谢贻香盛怒之下,听到这话不禁微微一怔,小男孩口中的这个年轻人,按时间推算,岂不正是那位赤龙镇的吴镇长?想不到吴镇长所谓的“入赘家中”,背后竟是这般缘由。她当即冷笑道:“掌管家族大权?只怕却是你们在外面的一个傀儡罢了。说到底便如同此刻的我一般模样,终此一生,永远也无法离开这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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