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到言思道的这第二记投壶,仍旧未能入壶,岳阳府衙的公堂之内,坐在左首席位上的江望才忍不住晒笑道:“看来往斜上方向抛掷,倒也并非先生所长。”
顿了一顿,他又笑道:“其实先生未免有些过于自负,太不把我江望才放在眼里。如今谢擎辉的大军在白水村一带隔湖鸣炮,自然是想牵制住我洞庭湖上的舰队。哈哈,这点伎俩,莫说是要瞒过我江某人,即便是此刻坐镇于龙跃岛上的郑千金,纵然会糊涂一时,立时也会反应过来,猜到先生这几番鸣炮的用意。”
方东凤眼见江望才又被言思道蛊惑,从而对外面洞庭湖上的战事纠缠不休,不禁出声提醒道:“尊上,这第三轮投掷,又到你了。”
江望才这次却摇了摇头,说道:“凤兄切莫心急,这位萧先生毕竟远来是客,我等身为此间的主人,也不好怠慢了客人。”说着,他转头望向言思道,缓缓说道:“想我江某好歹在这湖广大地上经营了十多年光阴,对洞庭湖更是倾尽大半生的心血。眼下先生言语之间,既然句句不离今日之战,那江某倒想听上一听,看看朝廷大军要如何攻破我那龙跃岛。”
方东凤当即冷笑一声,算是默认了江望才的说法。只见他重新闭上双眼,仿佛对言思道说的话竟是一丝兴趣也没有。那言思道自进到这公堂之中起,一直苦等多时,眼下终于抓到这么一个名正言顺的说话机会,立刻哈哈大笑,说道:“沫濡缘尽,情深不寿。不想江兄竟也是如此多情之人,只怕终究难得善终。”
江望才被他这一句突如其来的话说得眉心深锁,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过了许久,他才缓缓定下心神。只听言思道已继续说道:“江兄所言不差,大军在白水村鸣炮的用意,倒也并不难猜测,那郑千金迟早也会醒悟过来,只不过待到他醒悟之时,却已是晚了。”
说到这里,言思道从几案上拿起一支木筷塞,将木筷进自己嘴里,蘸着吐沫在几案上画了个圈,指点着说道:“这个圈便是龙跃岛所在,地处洞庭湖湖心,其岛上防御森严,加之四面皆是洞庭湖水,当真算得上‘易守难攻’这四个字。而眼下这一站,我军虽然号称承天府的两万大军,其实却只有一万两千名军士参战,若是一味地从渡过洞庭湖、强攻龙跃岛,嘿嘿,只怕单是湖上水战的这一关,我军便无法应付。”
说着,他又用木筷指向几案上那个大圈的右侧,说道:“所以小谢将军先在龙跃岛东面的白水村一带布下火炮轰击,便是要误导龙跃岛上的郑千金,以为今日的主战场是在龙跃岛东面,从而放心地将舰队集结于此。而在此之前,我已把江兄那最为得意的‘飞虎神舰’摸了个透彻,那位号称‘无才无德’的曾夫人出于节省人力的算计,采取了‘共驱’之术的设计来驱动这‘飞虎神舰’,如此一来,虽然能节省人力,又能确保航速极快,但船身却欠缺灵敏,极不善于转向……”
江望才听到这里,不禁打断他的话,问道:“莫非先生仅凭这一点,便以为只用几尊火炮,便能将我洞庭湖上的舰队尽数牵制于龙跃岛东面,以至无暇应付别处来的攻击了?”
言思道嘿嘿笑道:“江兄莫急,且听我说完。就在昨夜,我军便已就地取材,连夜赶制了数十只竹筏,待到今日白水村的炮声奏效,立刻便会运载着小谢将军亲率的两百名武林好手,从洞庭湖北面的君山渡湖,直取龙跃岛的北岸。”
伴随着嘴里的话,言思道手中的木筷已在那个大圈的顶处,画了个小小的箭头,示意谢擎辉所率领的一干武林好手。接着,他又在那大圈的右下和右上两处、也便是右边白水村所在之处的上下,分别画了个小圈,解释说道:“如今江海帮门下的‘飞鱼门’、‘汉江阁’、‘涛生云灭楼’、‘江口派’和‘陆水青山帮’六大帮派,星夜赶来洞庭湖助战,合计是一百二十六位水性好手。当中一半由福建的童夜哭率领,在白水村以南一带的水域潜伏;而另一半则由江海帮李惟遥带领,在白水村以东、也便是岳阳楼一带的水域潜伏。所以待到郑千金醒悟过来,无论是派遣巨舰前去摧毁岸上的火炮,又或者是去拦截北面的小谢将军,他一旦将舰队分散开来,这些个埋伏在水中的朋友,便决计不会袖手旁观。”
江望才听到此处,脸上这才有了点惊异的神色,点头沉吟道:“好家伙,堂堂的朝廷大军,原来却是要学当年水泊梁山中那些凿船底的勾当?哼,不知昔日岳武穆大破我洞庭湖杨幺的伎俩,先生可也用上了?”
言思道听闻此言,不禁赧然一笑,说道:“嘿嘿,实不相瞒,我原来确也曾想过这招。只不过当此早春之际,这洞庭四周大多是枯枝残叶,仓促之间,却又到哪里去找那许多青草来堵塞你的船轮……”他话刚说到一半,那双眼紧闭的方东凤突然开口,冷冷说道:“先生始终避重就轻,在这里绕来绕去,废话未免也太多了些。莫不是将我等当做三岁孩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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