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么了?”秋叶白闻言,瞬间一惊,一把抓住双白的手臂。
双白看了眼她抓住自己的手腕,神情有些异样,随后温柔地拍了拍她的肩头:“殿下与大人之间因赤焰相融,多少有些同心反应,您落水之后,地宫传来消息殿下于睡梦之中一直不安,辗转反侧,似极不舒服,竟睁眼欲醒……。”
“小喇嘛说过,若是时间不到,他便醒来,会有性命之忧!”她闻言,哪里还能镇定,一颗心直往下沉,转身就要往外走。
但双白一把拉住她的手臂:“等一下,大人且放心,现在大、小喇嘛都在看守着殿下,我们下来的时候,殿下已经平静下来,不再如此躁动,所以我们也知道您暂时安全,现在您既然无事,殿下想来很快也会无事的。”
她闻言,咬了咬嘴唇,看向那立于怪石顶端的巨大而华丽的骷髅白骨王座,心情异常的复杂。
“阿初……你一定要平安。”
“如今距离殿下醒来还有10个月,您保护好自己,便是保护好殿下,我们也会跟随在您身边的!”双白看着她,眸色温和而坚定。
“现在,你需要的是休息、清洗和简单的包扎,虽然殿下在您身上已经种植了尸香,您身体里也有赤焰,但是地宫这里有些东西,还是需要从您身上清理一下的。”双白继续道。
秋叶白一愣,倒也没有放在心上,只道:“没有关系,托了赤焰的福,我也算百毒不侵了。”
双白看了她一眼,笑笑没有多言,只吩咐其他人:“白五,带人警戒,顺便处理掉这些尸体。”
一名面目刚毅俊秀的鹤卫面无表情地颔首:“是,堂主。”
随后他便领人散开了来。
双白则拉着秋叶白一只受了伤的手臂看了看,又示意她:“冒犯大人了,请您张开嘴。”
秋叶白有些莫名其妙,他这是帮她看诊么?
但她心知地宫里说不得的忌讳不少,便还是决定听从他的安排,张开了嘴。
双白看了看她舌尖上的伤口,随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还好,不深。”
秋叶白一愣,有些不明所以:“怎么,我身上有什么东西?”
难不成是感染了什么古墓病毒么?
双白摇摇头,神色有些复杂地看了她一眼:“大人身上是有东西,不过不必害怕。”
说着,他拉出她那只受伤的手臂,一把撕裂开她的袖子,让伤口和一截雪白的手臂都暴露出来。
其实她手臂上的伤口并不深,被毒箭擦破的皮外伤而已,但是她也算是百毒不侵,所以只觉得双白有些小题大做。
“你看看伤口。”双白见她不以为然,便示意她看了看伤口。
秋叶白闻言,便也随着他的目光看向自己的伤口,初看之下并无任何异样,就是一片有些皮肉翻卷的血痕。
但若是仔细看……
她就顿时发觉有点不对了,她的伤口上好像有什么东西,细细的枝桠伞一般的绒毛。
她一愣,瞬间颦眉:“这是什么东西,寄生物?”
双白闻言,有些惊讶地看了她一眼,随后点点头:“没错,这是地宫的一种奇特寄生菇,最喜寄生于活物体内,一旦遇见温暖、潮湿、光热,便会迅速地成长,以人体血肉为食,人初而不觉,待察觉之后,此菇已经蔓延至人体内,无力回天。”
秋叶白闻言,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伸手就要去擦自己的伤口:“什么东西,这么恶心又霸道。”
为什么她体内有了赤焰,还会中了这玩意儿的招?
双白没有回答她,只再一次拉住了她的手肘,摇摇头:“大人,赤焰是治毒,但是您中的这玩意儿不是毒,这样不行的,擦不去它的,您跟我来。”
双白默默地道,他可不会告诉秋叶白,殿下当年对这玩意喜欢得不得了。
说完,他便领着她在那些棺材间穿行。
她见双白四处观望,仿佛在寻找什么东西,便有些奇怪:“这是在寻什么呢?”
虽知道他是在替她想法子治疗,毕竟他们在这里生活了那么久,自然对这里的环境了若指掌,但但是在这么一大堆棺材里四处游荡,周围阴森森的,可也不是什么愉快的感觉。
双白没有搭理她,只忽然站定在了一具巨大的铜棺材前面,示意她坐上去。
秋叶白虽然不知道双白为什么要她坐上去,却也知道双白不会害她,便从善如流轻巧地坐上了棺材,打算看看他做什么。
只是她才爬上这大半人高的铜质棺材,便觉得有些古怪了,这铜棺材足足三人宽,上有一眼五寸见方的窗眼,窗眼上挂着一个硕大结实的铜锁。
“这里头锁了什么?”她不禁有些奇怪,这棺材里头无非就是尸体,如果要直接搬动尸体,打开棺材就好了,何必多此一举在这棺材盖子上多做一个窗眼,还上了那么大的锁头。
双白摇摇头,丢给她一把钥匙:“说实话,我也不知道,您打开上面的锁头罢。”
“嗯。”秋叶白也没有多想,只坐远了点,保持了一个有些滑稽的姿态打开了那棺材盖子上的窗眼。
但是会这么做也是因为她莫名地感觉到了危险。
窗眼一打开,瞬间一股子恶臭冲了出来,差点把秋叶白给熏下了棺材。
“什么味道这么臭!”她忍耐不住地别开铁青的脸,差点作呕。
双白却在此时道:“大人,快,把你受伤的那边手伸进去!”
秋叶白一愣,看着那还在冒黑气的铜棺,微微颦眉,她可不想摸到干尸、湿尸什么的脏东西。
但却又听着双白在身后催促:“快啊!”
秋叶白一咬牙,还真干脆地将手伸进了铜棺材里,但也不过片刻。
她“啊”地叫了一声,立刻收回了自己的手,疼得她差点掉泪。
“这里的东西是活的,它还咬人!”她低头一看,自己手臂上两只深深的细长血洞,还在往外冒血。
但双白此刻,立刻飞身而上,动作利落地将那棺材洞眼再次扣好。
她只来得及看见里面仿佛有什么东西要往外爬,却又悄无声息地被封住了。
“这是殿下从下面的深渊抓回来的东西,我们也不知道是什么,只是往日里总有人身上生了菇,最终成了人形菇冢,有了这东西,只要有人生病便将手往里头伸进去让它咬,便无事了。”双白道。
“但是若让里面的东西爬出来,便是一场浩劫。”
秋叶白再看自己伤口,果然那细细的枝桠伞一般的绒毛已经不见了。
她的目光落在那沉寂的铜棺上,心情有些复杂,她不知道双白说的浩劫是什么,但直觉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每一个擅自闯进来的人都会被寄生么?”她若有所思。
双白摇摇头:“不,受伤者才会,不管受了多轻的伤,只要你的身上有伤口就会。”
她闻言,瞳孔微缩,只觉得不寒而栗。
阿初在这里的日子,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
双白让人端来了水,她身上也有上好的金创药。
秋叶白任由双白为自己简单处理伤口,她看了看这些棺材:“为什么会有这么多棺材,都是用来关异物的么?”
双白一边专心地替她清理伤口,一边道:“中心的大部分是历代国师的尸身,其余的皆是他们身边的神官和陪葬侍女,外围的大部分都是空棺材,也是我们当年睡觉的地方。”
她闻言一愣:“大部分国师都活不过三十七,岂不是……。”
“没错,活人殉葬。”双白替她包扎好伤口之后,方才淡淡地道:“这不算什么残忍之事。”
秋叶白想起这地宫里遍地白骨,不少都是细小幼童们的骨骼,还有双白他们那些恐怖残忍的过去,便沉默了下去。
比起生活在这里的孩子遭受的事情,活人殉葬,真是……一件仁慈的事情。
双白看着她,淡淡地一笑:“我们曾经是人,后来做了畜生,现在又做回人,活着看见阳光,就很好了。”
她看着双白温淡的妙目,目光有些飘忽地看向那白骨骷髅王座,轻声叹息:“活着看见阳光,这,很好。”
王座之上,不知何时又悄然出现了穿着肮脏血污白袍的白衣少年,这一次,他睁开了精致冰冷,毫无人气的诡眸,于骷髅王座呢之上负手而立。
气流翻飞,吹动他银色的长发。
他微微侧脸,俯视着巨大的深渊与他王座下的祭台,像是暗夜之王在巡视他的领土。
直到他的目光停留在她的脸上。
他漆黑如无边暗夜的诡眸静静地看着她。
她忽然有一种错觉,仿佛那少年真的能看见自己。
她看着他,唇角忽然扬起浅淡温柔的笑容,仿佛在他招呼:“殿下,来自我介绍一下,我是你未来的‘夫君’。”
这一次被陷害,仿佛也变成一次奇遇,一次圆满。
仿佛经历那么多危险,只是为了穿越十年光阴来遇见少年的他。
看一看那年少的暗夜杀戮之神。
双白看着朝幻影挥手的秋叶白,眸光闪过一点笑意。
这样,很好。
他们的王大概不会想到这么多年后,他会在这里遇见属于他的月光树。
……*……*……*……
“你想好了?”男子冷冽淡漠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高楼的风有些凛冽,将他一丝不苟的金发吹拂得有些凌乱,却柔和了他线条优美立体却显得锐利的五官。
这是一个纯种的雅利安人。
叶白的目光从他挺直精致的鼻子移动到他指间的细长香烟,便顺手拿了过来,自己点上:“嗯,真是抱歉了,手术大概是做不了了,海德里希,让你白跑一趟。”
只是她并不习惯香烟的呛人味道,顿时忍不住低头咳嗽起来:“咳咳……上帝会宽恕我的失信。”
男人无框眼镜后的深邃绿眸像两片永冻湖,美丽而冰冷,他只优雅地点了一根烟,只淡漠地道:“心脏要衰竭的人,还要抽烟,上帝不收自杀的蠢货。”
叶白好容易才止住了咳嗽,喝了一口保温杯里的温水,才缓和了胸闷气短,随后看着面前穿着精致雪白医生袍的男人,有些无奈地一笑:“对待要死的人一点同情心都没有,你可真不像个外科医生,海德里希。”
“你也不像个正常病人。”他慢条斯理地吐出口中的烟雾,微微眯起眼看向叶白。
“在你眼里我像什么?”叶白看着他,笑了笑。
这位出身德国前贵族的医生的中文好得一点不像个德国人。
海德里希是国际权威的心外科专家,难得来一趟大陆,她可没有这么大面子能请得动他。
只是他曾欠了妈妈一个人情,他答应抽时间帮她在美国做移植做手术,但是这次他来公干,顺便帮她检查身体,她却只能请求他帮忙向母亲保守她决定放弃手术的秘密。
虽然现在妈妈神志不清未必知道,但是如果妈妈清醒了,她需要有人帮她圆了这个谎。
“像什么?”他忽然伸出戴着小羊皮黑手套的手挑起她的下巴,微微勾起唇角,翡翠一般的眸子冰凉而讥诮:“沉默脆弱的小羔羊,忽然穿上黑寡妇的皮,便以为自己是黑豹子,要狩猎么?”
叶白一愣,看着他仿佛洞悉一切的绿眸,呼吸微窒:“你……。”
“我对病人的事情不感兴趣,下地狱或者上天堂都与我无关,要我帮忙,需要付出代价。”海德里希垂着冰冷的眸子睨着面前的少女,原本搁在她下巴上的手忽然顺着她的下巴滑落,竟顺着她的低胸小洋装探入她左边胸口,覆在那一片少女的柔软之上。
叶白瞬间一僵,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海德里希,你……。”
他不会是想要那种代价……
“心脏杂音严重,搏动力极差,这颗脆弱的心脏,甚至经不起一次怒火和惊吓,你脆弱到对我没有任何价值。”海德里希收回了手,淡漠地说着他作为医生的判断。
说罢,他转身毫不留情地离开。
叶白呆了呆,他这是什么意思?
完全不打算帮她?
她忍不住上前几步,就要伸手拉住他:“等一下,海德里希,妈妈她……。”
但是男人的动作比她更快,只微微一转身体,根本就不让她触碰,他看着她微笑:“第一,我欠你母亲的,不是你的,而你放弃了手术,所以我不再欠你们任何东西;第二,永远不要未经我的同意触碰我,淑女。”
这两句话,他是用标准的德文说出来的,腔调缓慢优雅如同十八世纪的贵族,却只让人感觉到透骨的寒意,一如他的微笑。
叶白在家里自学过一段时间德文,自然能听得懂一些。
没有人喜欢自己被嫌弃,她忍不住咬牙:“你这个该死的纳粹!”
“很高兴我们达成共识,淑女。”他点点头,双手插入白袍口袋,转身离开。
叶白看着他的背影,莫名地觉得挫败,最终在他快消失的时候,忽然忍不住道:“所有的一切,除了给我妈妈留下生活费和医疗基金,叶家的一切你都可以拥有,我知道你需要一些安全的空壳公司来和俄罗斯人洗钱!”
她从某些渠道知道这位医生,可不那么简单,也许还是人体器官的大贩子。
她配型成功的心脏就是从他手里来的。
男人离开的脚步顿住了,转头看向叶白,眯起冰冷的绿眸:“你倒是知道的不少。”
他眸子里的寒冷让人不寒而栗,那眸子里的一泻极地冰湖几乎能将人冻结。
她立刻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但随后她捂住胸口,苍白着脸看着他微笑:“医生,你知道我不在乎生死,只要你答应我的要求。”
海德里希看着她,见她眸光坚毅地看着自己,丝毫不闪避。
好一会,他推了推自己鼻梁的眼镜,忽然冰冷一笑:“你最好不要骗我,淑女,否则你可爱的母亲会很快上天堂陪伴你。”
随后,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只药袋扔给她:“这个是你之前要的东西。”
叶白立刻伸手一把抓过那药袋,看了眼里面的喷雾,在转过脸看向楼梯口,却发现那一道白色的人影已经不知所踪。
她握紧了手里的药袋,喃喃自语:“这算是与恶魔做交易么?”
叶白扶住栏杆,看样远方碧蓝的天空,闭上眼,轻笑了起来。
就算是这样又如何?
她从来就没有想到会上天堂,若是还能从地狱归来,她一定会好好地为自己活一回……
……*……*……
叶宅
“叶子的病越来越重了,那个美国医生,呃……德国医生说他要回美国了,是不是让她跟着医生回美国。”男人的声音有些沉重,仿佛在犹豫着什么。
“那德国佬不就是个死要钱的,老公,你可不要听他的。”
女人坐在中年男人的大腿上,抚摸着他的脸,眼底精光一闪:“去年老陈公司欠了咱们几百万的尾款还没有还,资金紧缺,咱们还要进货,还要发工资,这做个手术,还是去美国做心脏移植,前前后后几百万说不定都打不住!”
男人迟疑了片刻:“但是叶子……。”
女人笑了起来:“不要担心,叶子是吉人自有夭相,为什么要听着那些不靠谱的医生吓唬呢,不行咱们就在国内做手术也能省下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