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说,皇帝的心思你别猜。
解缙,金忠,冯贵……
凡是平王一系,或疑似平王一系的朝臣,只要犯错,大多被发往西南,要么贵州广西,要么交趾。
用一般眼光来看,没什么出奇。广西贵州等地,自古就是流放贬谪劳动改造的最佳场所。但是,结合朱高炽就藩普安州来看,事情肯定不是表面这么简单。
想想就是一阵心惊。
捏捏手指,他自己都是麻烦缠身,自顾不暇,哪还有空想这些?
沈瑄回来了,他是安全了,远在顺天府的家人仍是压在心头的一块大石。无论多担心,都只能寄希望于孟清江尽快赶回去,联络上大宁的丁千户和朱旺等人,绝不能另外派人出京。
一旦这么做了,扣在他头上的罪名会严重十倍。
孟清和闭上眼,又是一阵疲惫袭来。
赵院判的药很有效,可他仍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精力不比从前。
刚二十出头,身体就破败成这个样子,除非尽心调养,否则,想要活到耄耋之年,简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无奈的笑了笑,有这个机会吗?
“怎么了?”察觉孟清和突然沉默,沈瑄垂眸,掌心覆上他的脸颊,“可是累了?”
“恩。”孟清和点头,握住沈瑄的手腕,抬头,下巴抵在沈瑄身上,觉得不舒服,又躺了回去,“族里的事,心烦。”
良久,在孟清和以为沈瑄不会再问时,却听他道:“因为族中事,你才进了诏狱?”
孟清和闭上眼,闷声道:“我也是没办法。”
不主动投案,别说保下家人,恐怕连自己都要搭进去。
他的确抱住了永乐帝的大腿,究竟牢靠不牢靠,始终不敢拍着胸脯百分之百打包票。
遇上这样的事,从最坏的结果考虑,至少能给自己留一条后路。而且,这样一来,也不会有人以他为引子,找沈瑄的麻烦。
“如果我不主动出面,被人上疏弹劾,麻烦会更大。”
毕竟,孟氏族人侵占田地,确有其事。和部分官员勾结,向运往北京的木材下手,也不是凭空捏造。
“不过,我也不会硬出头,将全部责任一肩挑了。做错事总要付出代价,不然的话,永远不知道悔改。”
孟清和将沈瑄的手拉倒眼前,手指修长,掌心的纹路明晰,对比自己的手,果然,他就是个操心的命。
“既然下了决心,又何必再挂念?”沈瑄一下下抚过孟清和的脊背,温声道,“依你之言,此事,陛下会交给锦衣卫处置。不经刑部,家人应当无忧。”
“可……”
“实在担心,可遣人知会大宁都司,我亦会给魏国公书信,锦衣卫查案之时当可免收惊扰。”
“恩。”
孟清和点点头,放开沈瑄的手腕,不想被反手握住。
“之前瑄不在,十二郎忧心了。”
沈瑄前牵起孟清和的手,送到唇边,温热的触感,刹那间从指间融入,流遍四肢百骸。
孟清和不不自觉的红了耳根。
“如今,十二郎自不必担忧。”唇沿着指尖滑下,最终落在掌心,“安心留在府中,诸事皆交予我,可好?”
不知是美—色—误人,还是低沉的声音太具有说服力。总之,连脖子都红了的孟某人,迷迷糊糊,没有任何异议的点了头。
沈瑄笑了,托起孟清和的后颈,轻轻蹭着他的鼻尖,以吻封缄。
所有的声音,伴着理智和思考能力,一同消失了、保定府,新城
四月,本该是万物复苏的春耕时节,北疆各州县却仍是零星的飘着雪花。靠近边塞之处,更是大雪连日,不见一星半点的绿色。
农人走到田间,挥舞着锄头,砸下去,只余下一个个浅坑,土地仍冻得结实。
有经验的老农心中升起一阵担忧,雪再不停,天气仍不见转好,不能及时下种,今年的粮食恐会歉收。
朝廷免了顺天府的税粮,农户却要吃饱肚子,佃户更要交租。
误了天时,是老天爷不给饭吃,刚过了几天好日子,又要尝到一家老小饿肚子的滋味了吗?
官道上,十几骑快马飞驰而过。
驿站里歇脚的流官和往来公干的吏卒顺着声音看去,都凝重了神情。
“锦衣卫?”
“瞅着像顺天府去的方向。”
“莫不是又有哪位官老爷犯事了?”
“难说。”说话之人看看四周,压低了声音,“看这架势,八成是个大官。”
“难不成是北京六部……”
“莫要多言,快些用了饭食,尽早赶路!”
一名虬髯大汉听到众人的谈论,眉头不由得拧紧,三两口吃完饼子,让驿卒灌满水囊,抓起腰刀,刀鞘拍在同桌的几个军汉身,大声道:“吃饱了,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