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崖颇有些不解地上前将那衣裳抖开来一瞧,“也没有什么不妥呀?”话落,再仔细地看了衣领和袖口,眸光突然就是一紧,原本有些玩味的神情也是荡然无存了!
“这,这不是与相爷的衣裳相似?”
倾城冷笑一声,“不是相似,而是相同!根本就是一模一样!父亲向来是喜欢青松,所以他的衣领和袖口上,常常会让人绣上一些类似于青松的花纹,没想到,倒是被这些人给利用上了!”
倾城再冷眼瞧了瞧,轻叹一声,“若我猜的没错,这衣裳,应该就是父亲院子里的人从父亲的寝室里头偷出来,然后再藏在了堂婶儿的院子里去的。这个王思语,不!应该说是凤宽,好毒的心思!原本父亲将房氏母子接进府中,已是让人都赞父亲重情重义,身居高位,也不忘提携自己堂兄的亲眷。可是今日这件衣裳,若是在堂婶儿的院子里出现,怕是明日,父亲就会成为人人唾弃的对象!这丞相一职,也是休想再胜任了!”
无崖的手一哆嗦,嘴巴里也发出了‘咝’地一声!
“这些人的手段,还真是,怎么说?龌龊?阴狠?想不到凤宽竟然是会利用这等的妇人后宅争宠的手段来陷害房氏和相爷!这,这简直就是手段卑劣!”
倾城却是摇头道,“在凤宽的眼中,只有计成与不成,何来卑劣伟大之说?今日事成,洛府一夜之间,便会沦为整个京城的笑柄!堂婶儿受此大辱,必然是会无颜再活于人世,只得一死!而三哥也会因了此事,与我们一家生了嫌隙,更是会对父亲恨之入骨!强占了寡母,再将人逼死,无论如何,都是成了血海深仇了!且不说父亲以后在官场是否还能有什么出路,单是这一条,便足以让父亲从此在人前抬不起来,顺道,也会连累了哥哥!”
“哥哥今日成婚,明日便成为人人取笑的对象,哥哥会如何想?嫂嫂会如何想?安国公府,又岂会愿意有这样的一门亲事?说不定,直接就会让他二人和离了!如此一来,洛家,将会成为众矢之的!再无一丝的颜面再留于京城。”
无崖哑然,好一会儿,才道,“也许,没有你说的这般严重吧?相爷的人品,大家自然是有目共睹的,相信皇上,也不会如此轻信这等拙劣的伎俩。或许,是你多虑了。”
“多虑?凤宽既然是敢在洛府布下这个局,必然就是也准备了后手!所谓流言猛于虎,这个道理,无需我再多说了吧?我敢打赌,只要是今日这里事成,外面马上就会有人开始散布起了各种谣言。一个孀居的寡妇,一个是当朝的丞相。原来并非是什么顾念旧情,实际上是看中了四嫂的美色!此事只要是有心人再故意推波助澜,那么,当年四伯父的死,后来堂婶儿家的房子被烧等等,都会被人拿出来说事儿!如此一来,洛府,危矣!”
倾城闭了闭眼,似乎是眼前就已经出现了洛府衰败不堪的场景,“若是父亲的心性足够坚韧,也许还能勉强度日,否则,怕是也撑不过几日,要么疯,要么死。凤宽!看似只是一个上不得台面的龌龊伎俩,却是最为有效,打击力度最强的法子!看来,我还是比不过凤宽心狠!”
话落,竟然是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是在努力地将自己的心绪平复下来,置于桌上的左手,紧握成拳,青色的脉络显而易见,不用想,也知道此时的倾城,定然是万分的恼怒!
无崖看着这样的倾城,竟是不知该如何劝说,毕竟,此计若是真的成了,倾城刚才所言,定然是会全部实现,无一例外!百年清贵的洛家,将会因为这一桩丑闻,便陷入了万劫不复之境地!
表面上看似只是一件儿后宅中的阴私事,可是实际上,却是有人步步设局,只等着此间计成,外面的各式流言,便会飞速地疯涨!这个凤宽,这心,当真是狠!若是先前他设下的计策,只是说洛府私藏刺客,那么凭着洛相的多年为人品性和官场上的人脉,此事,自然是会有周旋的余地,可是偏偏这个凤宽竟然是用了这等的见不得人的手段!洛相便想是争辩,又如何能说的清楚?
“无崖,你看到了吗?我不过是去了一趟西北,短短数日,凤宽竟是能想出如此龌龊的法子来害我洛府上下!这样的一个人,我们又如何能小瞧了去?”
倾城轻叹一声,身子软软地倚在了椅背上,明明就是没有经过任何的打斗,可是看她的虚弱样子,却像是耗用了不少的内力一般,连脸色,也是透着几分的苍白!
“倾城,你在我心目中,一直是最聪明,也是最强大的。没有什么样的敌人是我们对付不了的!你信我。我们一定是可以度过这个难关的!如今,凤宽计败,洛家上下也算是安全了,你又何必?”
倾城摇摇头,看了一眼面带关切的无崖,他向来是放浪无羁,倒是难得地在他的脸上看到这样凝重且关切的神情!
“无崖,我累了!真的!我没有想到,凤宽,或者是说凤家的势力,竟然已经是如此地强悍了!以前,是我低估了凤家,低估了皇后!皇后自己隐秘的暗势力估且不论。这凤宽竟然是能在洛、王府内都安插了大量的眼线,无崖,我突然就觉得好像,怎么说?觉得自己好像是一个浮在了宽大的海面上,却找不到方向了。”
无崖听了,心底陡然一惊!倾城说的没错,能挑拨得了王思语和王夫人做下这等的丑事,定然是在王家安插了眼线,而且,就今日的情形来看,定然还是安插了不止一两个?而且还是个个儿在府上都是极得主子信任的人,否则,怎么可能会在主子跟前说得上话?
再一想今日洛相的衣裳竟然是被人给偷了出来?这必定是洛相身边儿贴身伺候的人才能有这个机会!再想想竟然是能从前院拿了包裹再进入后院儿,必然是在二门儿处有人接应,而且,今日的宾客众多,定然也不会是在今日才偷走的。那么,这个偷衣服的人,对于相爷的一些着装喜好,定然也是了然几分的。
不知不觉中,无崖的手心竟然全都是汗了!难怪倾城会突然如此,越往下想,无崖就越是觉得这凤家的势力,果然是不可小觑!先前,他们对付凤良、凤成等人的时候,十分的顺利,所以不免就有些骄傲飘飘然了!以为凤家也不过如此。
如今想来,不是凤家的段数不够,而是凤成等人的身分太低!都太过自作聪明,没有上报,便自作主张,这才让他和倾城得了机会,直接让他们折了去!而凤宽的回归,彻底地将一切都给巅覆了!
凤宽的心思缜密,倾城也不过就是因为在凤宽还没有完全摸透她的脾性和手段的时候,才将凤成和凤宁给算计了!如今,双方交了几次手,这个凤宽的突然沉寂,并非是因为怕了倾城,而是在悄悄地布置这一切,只是为了一举将整个洛家扳倒!比起只专心对付一个洛倾城的凤成来说,凤宽的计策,果然是更高明,也更容易成功的!
洛家倒了,洛倾城,再厉害也不过就是一名女子,自然是再没有什么可以让人顾忌的!凤宽,这个人果然是心狠手辣!而且,这一次也足以说明,凤宽,的确就是凤家的继承人,否则,他不可能有本事能调得动这么多的暗线。
“倾城,别担心。一切还有我们在呢!”无崖缓缓地扶住了倾城的肩膀,轻拍了拍。以前在玉景山的时候,若是倾城的功课没有做好,或者是受了师父的责难,便常常是会自己一个人躲起来,而每次都是无崖第一个找到她,然后就这样的拍拍她的肩膀,安慰她。
“无崖,我突然就觉得,想要为母亲报仇,怎么就这么难呢?我就像是一株小草,在拼了命的和一株大树作抵抗!无崖,你说,我是不是很没用?”
倾城说着,竟然是湿了眼眶,压抑了许久的眼泪,竟然是就开始在眼眶里头打着转转,眼瞅着,就要落下来了。
“你别这样说。你是我们几个里头最聪明,身手也最好的!怎么可能会没用?再说了,我无崖认定的主子,怎么可能会是无用之人?你可别忘了!你的身后,还有墨卫,还有玉景山,还有我们这些生死与共的人与你相伴!倾城,别这样妄自匪薄,在我无崖的眼里,你就是最棒的!”
倾城吸了吸鼻子,勉强没让眼泪掉下来,扭了头,有些别扭道,“你先去吧。我一个人静一静。让我好好想想,洛华娇被劫走的这件事,是不是还有什么其它的陷阱。”
“好!”无崖也知道倾城只是一时地感慨,不会真的放弃报仇!杀母之仇,不共戴天,依着倾城的性子,怎么可能会说放就放?无崖轻吐了一口气,眼神里掠过了一道狠戾,再不多言,直接就闪出了窗外,直奔城外的那处庄子了。
倾城的脸色不见好转,无崖出去后,反倒是见她的眸底微暗了几分,要不要再将无崖给牵扯进来呢?他也是用了那么长的时间,才从丧母之痛走出来。如今,若是自己一招不慎,怕是就会让无崖也折在了京城,她如何忍心?
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仰了仰头,硬生生地将到了眼角的泪水再给逼了回去!小手紧紧地攥着,自言自语道,“我不能轻易言败!这一次,自己不是成功地措败了凤宽的计策吗?这会儿,应该是他在懊恼不已才对!”
说了两句后,果然就觉得心情舒畅了许多,接连做了几深呼吸,脸色渐渐好转,原本是有着几分颓废的表情,这会儿也都是尽数散去,与往常的洛倾城,看起来并无多大的差异了!
这一次,成功地让王思语丢尽了脸面!自然,也等于是直接得罪了王家!倾城的黛眉,再次不经易间便紧了起来,自己终究是太过年轻气盛了些!没能忍住!不过,让王思语磕头认错之事,她这会儿倒也是不后悔!毕竟,是她的心思不正在先,若是自己堂堂的相府嫡出小姐,连这种气都能忍,将来,再出去,哪个夫人小姐,还会将自己放入眼中?
说白了,也不过就是借着他们洛府没有一个当家主母,这才会让人钻了空子!反王家也是依附于齐王的。自己归根到底,要对付的,也是皇后!既然是早晚都要对上,这会儿先对上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宽慰了自己几句后,便闭了眼睛,平心静气地开始琢磨着,这个劫走洛华娇的人,到底是想干什么?那日她夜探凤府,可是没有察觉到凤宽有这个想法的。如今想来,这洛华娇倒是极有可能是被别人给劫走的。只是,这目的又是什么呢?而且,为何早不劫,晚不劫,偏偏是选在了今日呢?
还是说,在洛华娇的身上,实际上,还牵扯到了其它的秘密呢?
杨氏被人打伤,一时半会儿死不了,自己要见她,倒也不必急于一时。反倒是静下心来,将自己今日的一些安排再过了一遍脑子,想想可是有什么地方遗漏了的?免得再被人给抓住了把柄。
倾城起身,缓缓地在屋子里来回地踱着步,一个凤家,当真就是如此厉害了?就能让自己突然变得如此沮丧?竟然是萌生出了要退缩的心态?这可是万万不成的!杀母之仇,不共戴天,岂能是临阵退缩?再想想当年无崖在凤家受到的屈辱,没有人可以阻止她向凤家讨回这一笔血债!即便是凤家再厉害又如何?自己也不是纸糊的!
想想自己的天赋异禀,这一次,若非是自己提前察觉到了凤宽的计划,怕是洛府就真的完了!不过,换个角度想,自己有了这等的逆天本事,又何惧一个小小的凤宽?
深吸一口气,不错,就是一个小小的凤宽,比凤成也不见得就高明了多少!自己又何需抬举了他,灭了自己的威风?总有一日,自己是要让那个凤宽为了今日之事,付出惨重的代价的!
倾城正想着,便觉得这屋子里的气息微变,显然,是多了一个人的气息,眼睛猛地睁开,正要抬手劈出一掌,就觉得腰间一紧,再细看,不知何时,夜墨竟然是就潜了进来。
倾城心中大惊,究竟是这个夜墨的身手太厉害,以前在自己面前刻意地隐藏了几分,还是说,自己刚才想事情想的太入神了,所以才会没有察觉到了夜墨的靠近?
“你怎么来了?”略有些不自在,倾城微转了脸,毕竟,任何一名没出阁的女子,被人如此抱着,都是会有些不自然的吧。
“怎么了?听说你们洛府出事了?”夜墨答非所问道。
难得的,今日的夜墨说话,竟然是多了几分的温柔。
倾城却是不为所动,声音有些闷闷的,“你的消息倒是灵通。”
这个回答,显然是让倾城十分地不满意,“丫头,我说过,别忘了你的身后还有我!”
“你?”倾城却是略带了些自嘲道,“夜大教主,你是真的信任我么?为何迄今为止,我却是只见了你一个?无论是你身为夜大教主,还是寒王爷,你都让我感觉不到丝毫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