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希真道:“真是难为她了,怎么偏生投到那一家里去了?”
颜神佑悄悄拧她一把:“嘘,她不是投到咱们家里来了么?”
颜希真举杯,掩饰地抿了一小口:“你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我怕过一阵儿就有不长眼的呆子提起那一房的事来了。五娘现在还没孩子,真要落到老四家去,我也要气死了。”
颜神佑道:“老四也就一个儿子,卢慎不是糊涂人。”
颜希真这才不问了。
姐妹俩都有点惋惜。一是同情卢慎,这娃不知道是不是上辈子得罪老天爷了,亲妈早死,嫡母早年不慈,头一个老婆想造反,后一个老婆是个傻货。一是心疼颜静娴,这位有一对惹货的爹妈,亏得早死了,可还给她剩下俩不省心的亲姐姐,一个搞谋杀,一个就过不了好日子,一旦她的日子顺心了,就要开始膈应人。嫁个丈夫,本来也是精挑细选的美少年,谁知道心思又不那么纯正。
颜希真跟颜神佑碰了碰杯子,叹道:“都是命啊!”放下酒杯,对颜神佑道,“昂州的事儿,我这些日子都要找你的。”
颜神佑往东一指:“我就在那里,还能跑了?”
姐妹俩又笑了起来,虽然这两个的婆家都人丁单薄,没什么能帮忙的人,可也没有扯后腿的。颜希真道:“能有今天,我就知足啦。”
颜神佑道:“姐夫就这么留在昂州,会不会不开心?会不会跟你抱怨?看你做刺史,他——”
颜希真道:“真要打起来,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能出力的都得出力,”又压低了声音道,“他敢抱怨来。至于昂州,你尽管放心,我既接了,就会办好。我只是怕丞相们会有话说。”果然,做过官的女人,就不想放手了。
颜神佑道:“他们且顾不上昂州呢,昂州太太平平的,多好。你看益州、雍州。”
颜希真皱了皱眉毛:“益州还好说,总不会比荆州更难吧?雍州可怎么好?几十年了……”说便闭了口。
颜神佑道:“过两天咱们寻个日子慢慢说。”颜希真点一点头,往对面一看,李今坐得稍往后一些,眉眼间好像也有些开心的样子,正跟郁衡说着什么呢。郁陶得封宋国公,与楚丰坐得近,郁衡已经跑到李今那里去了。李今封兴义侯,因入旧京之功封千户,以迎虞堃之忠义加封五百户,又因娶了颜肃之他侄女儿,颜肃之再给他加了三百户。
郁衡想把小女儿嫁给李今的儿子,郁家和李家也是一起发家的,不过李今的祖父死得早,没有郁家兴旺。但是颜家郁家这些老朋友都照顾他家,李今娶了颜家的女儿,自己的儿子再娶郁家的女儿也是很不错的。况且听颜希真说,她四婶郁氏家教也挺不错,想来郁衡的女儿也不差到哪里去。
两人碰一碰杯,李今道:“我回去与娘子说一声,别她再应下了。”
郁衡笑道:“这是应该的。”
又结一门亲事,两人都安心不少,开始听歌看舞。
另一边儿,唐仪也挺开心的,他虽然领了虎贲的差使,但是还没交接,今天正好乐和乐和。他长女已嫁,次子有爵,心事去了两桩,整个人都飘飘然了起来。要寻颜孝之喝酒,抬眼一看,颜孝之已经跟张太府凑一块儿去了。
张太府全家都到昂州来了,颜孝之就琢磨着早点给次子完婚,也好给益州那里吃颗定心丸什么的。张太府从一方土皇帝变成了九卿之一,还是个缩了水的太府,原本是有点苦逼兮兮的。但是新女婿今天就封了郡王,亲家也对他挺热情,他的心情又好了起来。一迭声地答应了。
颜孝之道:“那过两天我就跟二郎说了啊。”
张太府点头道:“好好好。”
唐仪蹲那儿听了半天,就听这两个在讨论婚礼要在哪里举行之类,忒麻烦。无趣地又跑去撩蒋峦了,蒋峦才三十来岁,就做到了九卿,也算是年少有为了。唐仪忽然想起新任东乡侯让他帮忙提亲,这个东乡侯原姓米,母亲是颜希真的亲妈柴氏。因为外公家死得差不多了,柴氏这里也不好拿颜家的儿子给别人家承嗣,就便宜了柴氏的妹妹小柴氏的儿子了。
东乡侯得了爵,也照顾家中兄弟姐妹,兄弟们他帮不上大忙,还是让亲妈去求姨妈比较快。姐妹们这里,要想嫁得称心一点,还是要动用旧族关系的。正好,蒋峦老婆也死了,接前说一说,等他出了孝就结亲,岂不美哉?
左右一看,就托上唐仪了。
唐仪本来就有点颠三倒四的,近来一忙,都忘到脑后去了。今天一闲,就想起来了。蹲到蒋峦身边儿,拿胳膊肘捣了蒋峦两下:“哎,小伙子,跟你说个事儿。”
蒋峦:“……”
蒋峦可是世家子里的优等人,美貌博学又上进,就是命不好。与他相反,唐仪就是世家子里的反而教材,装逼都不会装的那一款,除了脸好看,其他的就没一样能拿出手来的,可人家偏偏命好运气好!
大家是两个次元的生物品种,蒋峦万万没想到,唐仪会有主动找他闲聊的一天。倒是觉得如果有一天唐仪喝高了,冒犯了圣驾什么的,有可能被他审上一审。岂料唐仪十分不见外,过来就跟他提亲来了,还满嘴跑马:“头婚由父母,再嫁由自身,哎哟卧槽,说错了。我是说,日子还得你自己过是吧?蒋老……年纪也大了,你总不好让他为你多操心吧?早点让他抱曾孙,他也能放心,对吧?”
蒋峦:“@-@!”他听了半天才听明白了,唐仪要给他做媒,说的是东乡侯的妹子。
蒋峦道:“我今天喝得有点高了,容我想一想,我还没出孝呢。”
唐仪也不是一定要说成这门亲,他跟蒋峦说话,纯是因为闲的:“没事儿,你慢慢想。”他能给东乡侯回话就得了。
这一场欢宴,也不知道结成了多少亲事,最后宴散时,蒋峦唏嘘着起身,扶着蒋熙登车回家。站在车旁一回头,只见各家新贵陆续离开,车马相连,仆役们各举灯火前引。不知怎么的,他脑子里就浮出一句“笙歌归院落,灯火下楼台”来。
遥想当年……
蒋熙在车上坐稳了,见孙子还傻乎乎站在地下,咳嗽一声,拍拍车窗:“五郎,你在看什么?”
蒋峦回神:“没有什么,有一件事儿,回去要禀告阿翁。”
“上来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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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肃之今天很兴奋,宴散后,醉醺醺去未央宫了。进了才发现未央宫里静悄悄的,等他走近了,才有人发现他来了,忙去禀告姜氏。
姜氏迎了出来,颜肃之虽然醉了,却不曾醉糊涂,就着灯光一看:“夫人怎么哭了?”得,他还没改过口来。
姜氏两个眼圈儿红红的,确实是才哭过,她拍拍脸颊:“我开心的,不行么?”口上说着,手上却不停,给颜肃之换了身轻便的衣裳。礼服看着威风,穿着累人,能撑过半天的都是真的猛士。
一面换衣服,姜氏还一面担心闺女:“将她抬这么高,日后可怎么是好?眼下没人说,日后可免不了有人拿礼法说事儿。”
颜肃之一字一顿一道:“我就是要让他们明白,拿旧礼来辖制君上的日子,结束了。”
姜氏一怔,手里拿着的腰带掉到了地上,急忙说:“这话说出去,你就等着他们痛哭流涕地谏你吧。”
颜肃之一哂,伸手揽过姜氏:“阿娘已经说过我啦,我有分寸的。我不欺他们,他们也甭想欺我!谁比谁傻呀?”
姜氏听他前半句还是严肃的口气,后面越说越没正形,被他气笑了:“是你从来就没傻过。”
颜肃之仰着脸,像是在回忆:“也傻过,我娘给我讨了个好媳妇儿,我白晾了她很久。”
姜氏从头红到了脚,手上帕将颜肃之糊了个满脸:“你快用些醒酒汤歇了罢,明天敢起晚了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