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念头一闪而过,江晓媛拉起章甜:“那边正抢救呢,走吧,跟我去挂号办手续,放心,没事的。”
☆、第 九 章
江晓媛给自己留了五十块钱,其余全部掏出来了,依然不够,幸亏章甜身上还带了点零用钱,俩人将自己的衣兜搜刮得掘地三尺,最后掏出来的都是零用钱,一数,不多不少,正好还差五十。
江晓媛皱了皱眉,她也有私心,纵然是救济,可她也不能一分不剩吧?
五十块钱对她而言勉勉强强够一顿不求质量、只要饱腹的饭,一顿饭钱都不留,难不成要她喝西北风去?
可是怎么办呢?
还不等江晓媛想好,章甜就自作主张地跑过去,跟人家缴费处的人说:“叔叔对不起,我们今天没带够钱,就差五十,能便宜便宜,通融一下吗?。”
缴费处那位工作人员其实也就三十五六岁,只是不知为什么,谢顶谢得有点超前,本来就觉得自己老相,还被这么大一个姑娘当面叫“叔叔”,他情不自禁地摸了一下自己的不毛之地,心里十分憋气,再听了她的诉求,更是被逗乐了:“我头一次听说还有在医院砍价的,你当这是菜市场啊?”
章甜:“可是……”
收费的说:“钱不够回家取,下一个——”
章甜连忙解释:“我家里钱都是我妈收着的,我不知道她存折密码,叔叔求求你……”
江晓媛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她一辈子没和人讨价还价过,简直想象不出这熊孩子是怎么把“便宜五十”说出口的,她良久才回过神来,感觉这脸都丢到北冰洋了!
人当然可以穷困潦倒,但怎么能穷困潦倒得这么不要脸!
江晓媛一时冲动,就要把她最后的私房钱拿出来,就在这时,一只修长的手伸过来,手指缝里夹了一张五十的,他用手腕轻轻碰了碰江晓媛的肩膀:“哎,我先给你们垫了吧。”
江晓媛回头一看,是那个自称老乡的祁连,忙说:“不、不用,我……”
她的推辞尚且没来得及从口中开拔,章甜已经眼疾手快地把钱抽走了。
江晓媛:“……”
章甜:“谢谢叔叔!”
“呃……”祁连眨了眨眼,“不用那么客气,叫大哥就行。”
章甜没应,她已经火烧眉毛一样地冲回缴费处了。
江晓媛略微有点尴尬,摸出她的遥控器手机,笨拙地打开通讯录:“你留一个号码吧,回头把钱还给你……对了,要不要打张欠条?”
她智能机用惯了,每次手机不听使唤,手指就会情不自禁地在屏幕上划几下。
祁连看了她一眼,忽然问:“这手机是你的吗?”
江晓媛整个人一僵。
祁连:“哦,我就是觉得年轻人用这么老式手机的不多了。”
江晓媛干笑了一声,肾上腺素都快爆表了。
“几十块钱就不用打欠条了,”祁连见她磕磕绊绊地调出了通讯录,就报出了自己的号码,“唔,我不姓‘齐’,姓‘祁’,祁连山的‘祁连’。”
这名字背后仿佛应该是一名彪形大汉,和眼前的人不是很配。
两人交换了电话号码,祁连温和地说:“我在报社上班,咱们老乡来这里的很多,大部分我都有联系,大家出门在外,互相帮助是应该的,你要有什么难处,给我打电话就行,不用客气。”
从来都是别人来求她办事,江晓媛还是第一次受人恩惠,虽然只有五十块钱,但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还不等她想好措辞,身后忽然有人粗声粗气地叫了一声“祁哥”。
江晓媛回头一看,着实吓了一跳,只见一个中等身材、十分壮硕的男人站在她身后,穿了件半袖上衣,脑袋上还缠着绷带,凶悍的眼睛只露出一只,额头上还有一道疤。
此人的形象简直好像正在对外宣称“我不是好人”。
来人没注意到江晓媛,顶着白布绷带,杀气腾腾地开口说:“下回要是再碰上那帮……”
祁连开口打断他,指着江晓媛说:“老家来的妹妹,正好碰上了,多说几句。”
说这话的时候,他微微抬起眼皮,看了那壮汉一眼,壮汉立刻一愣,整个人好像被按了个开关,当即闭了嘴,装出一副憨态可掬的模样,冲她挤出一个笑容,点了点头。
江晓媛隔着老远就闻到了一股属于流氓的味道,方才的感激之情荡然无存。
她眼珠转了转,惴惴不安地想:“‘报社’真的是出报纸的地方,不是什么‘报复社会’的简称吗?我……我刚跟黑社会借了五十块钱?”
借的钱不会是借五十还二百五的高利贷吧?
那可真是二百五了。
好在祁连并没有露出什么狰狞面貌,文质彬彬地同她道了别,把那明显会咬人的大型受伤动物领了回去。
江晓媛他们在医院兵荒马乱了一整天,约莫到了傍晚,一个中年男子才匆匆赶来,自称是章甜的舅舅。
这位舅舅满面尘灰,一条腿还有点瘸,身上好像时刻带着“我没钱”仨字示众,来了以后又是安慰章甜,又是向江晓媛道谢,嘴上感恩涕零,只是只字不提还钱的事。
最后章甜过意不去,偷偷把江晓媛拉到一边:“姐姐,等我妈醒过来拿了钱,周转过来就还给你好吗?。”
江晓媛差点习惯性地顺口溜出一句:“没几块,不用了。”
不过她最后关头总算忍住了没嘴欠,克制了自己的穷大方。
江晓媛僵硬地冲章甜笑了笑,抛弃了她为人处世的一贯原则,保住了她全部家当的所有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