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牧出了宫门,没走几步,便被一伙人拦了下来。敢在皇城里头如此嚣张之人,绝对不是普通人,正是负责整个京畿守卫,大唐都城的‘总司令’,李牧的一生一世好伯伯程咬金。
程咬金身后,跟着巡视皇城的禁军卫队,玄衣战甲,声势夺人。加上程咬金凶恶的面貌,若是两军阵前,恐怕还没打呢,敌人就已经吓破了胆子。
反观李牧这边,只有他一个人。还人困马乏,如果此时给他一个枕头,他马上就能睡给你看。
程咬金眼似铜铃,瞪着李牧,忽然,他须发皆张,从背后抄起宣花板斧,向李牧直冲过来。他身后的禁卫,虽然没有跟着冲过来,却也都呼喊起来,杀杀杀之声不绝于耳。
“小贼,纳命来!”程咬金嗷嗷叫着,挥舞板斧,朝李牧脑袋兜头就砍,这一下若是砍实了,李牧的脑袋连个囫囵个都剩不下,得像是个被踩碎的苹果一样炸开。
李牧仿佛被吓傻了,动都没动一下,等程咬金到了近前,他才抬起手,然后——打了个哈欠。
程咬金的板斧擦着李牧的肩膀划开,连衣裳都没沾着。两马相交,程咬金把板斧又背了回去,喊杀的禁卫们又都喊起了好。
李牧却直觉得无聊,策马继续向前。
程咬金调转马头追过来,问道:“小子,你杀我妻弟,夺我弟媳,就不怕恼了老夫,报复你吗?”
李牧哈气连天,道:“程伯父果然是消息灵通——事情是小侄做的,要杀要剐随便啊。”
“那我砍了你!”程咬金又要去抓斧子。
“砍吧,砍吧。”李牧无所谓地说道:“砍了我,省了去背锅。”
程咬金当然知道李牧说的是啥事儿,嬉笑道:“那我不砍你了,我得先看你笑话。”
“多谢伯父不杀之恩了。”
程咬金见李牧怎么也都不搭茬,有些无趣了,挥了挥手,巡逻的禁卫继续行进,只留下他俩双骑并肩。
周围没了人,程咬金也不瞎扯了,道:“你不用有顾虑,崔玉铮的事情,在崔家内部也没几个知晓的。崔家的大部分人,像是你伯母这样的女眷,都以为他十几年前就病死了。知道消息的宿老们,也不会公开,打掉了牙往肚子里咽吧。这事儿能混过去,但是有一个事儿,你现在是兜不住了。”
“哦?”李牧明知故问道:“啥事儿?”
“你小子别揣着明白装糊涂!”程咬金可不管李牧的面子,直接道破:“崔玉言名义上,是被流放到琼州去,但他出现在苗疆,这事儿不能明说,也算是哑巴亏一个。但你弄死崔玉言,他可是博陵崔氏的独苗,独苗死了,崔家能没一点反应?消息传到长安,他们立刻就把你跟王鸥的事情捅了个底儿掉。”
程咬金压低嗓子,嘻嘻笑道:“所以这几天朝野一直在传,说陛下不吃不喝,不是因为齐王,是因为你。”说着,程咬金挑大拇指道:“小子,有你的啊,古往今来抢皇帝女人的,你也算是一号人物了。”
“呿。”李牧没好气道:“都是捕风捉影的事儿,谁亲眼见着了?现在王鸥是我娘子,谁在传谣就是跟我过不去,真到了我翻脸的时候,可是六亲不认。”
“行,老夫不说了。”程咬金可一点也不怀疑李牧的话,如今大唐的两个摇钱树,内务府加外务府,都以李牧马首是瞻。他就是大唐的财神爷,谁敢得罪他?
或许清河崔氏和博陵崔氏敢,但人家是千年的世家,百死而不僵,自由供销的渠道。像是往吐蕃走私的这种线路,至少还得有个七八条以上,据传闻,五姓七宗早就有海上的贸易,只是不对人言罢了。
但像程咬金这种新生的勋贵,是没有这些门路的,他们对内务府和外务府的指望,要比五姓七宗多得多。这也是为什么,李牧一点都不担心程咬金会跟他翻脸的缘由。程咬金毕竟是姓程,就算他夫人是清河崔氏,但为了外人的事儿,把自己家折进去,可不是程咬金的风格。
“老夫再多一句嘴啊。”程咬金憋不住,又补充道:“如今长安城沸沸扬扬,虽然大体上,都是说你有本事的。御史言官,也拿不住你的把柄。但是你得考虑陛下的心思,即便他不说什么,这件事也会埋在他心里,让他不痛快。他是皇帝,不痛快能憋一辈子么?你还是得想想办法,先把悠悠之口堵住再说。”
“我心里有数,先让他们说两天。”李牧淡然道:“不让他们说,憋着多难受?正好我也看看,谁说跳得最欢。收拾几个,其他的人也就消停了。”
程咬金没说话,仔细打量了李牧一下,撇了撇嘴。
他倒不是不信李牧有没有这个实力,而是在琢磨,李牧现在说话的语气,与数月之前又有很大不同。似乎仁慈之心变少许多,杀伐果决之感更甚从前了。
“王鸥有没有跟你说,清河崔氏的很多产业,其实都与崔玉铮有关?”
李牧点头,道:“我们是两口子,她怎么会瞒我。怎么了?崔家让你来问我?放心,他们的那些产业,我又没打算侵占,该多少是多少,全都还给他们。”
“呃——”程咬金似乎有些犹豫,瞧了李牧一眼,道:“其实也不是这么回事,呃,那个王鸥就没跟你说点别的?”
李牧奇怪地看了程咬金一眼,道:“别的还有什么?有话就直说,绕来绕去的可没意思。”
“得,直说。”程咬金也觉得很不符合自己的性格,便直言道:“简单来说就是这么回事儿,清河崔氏有好几个支脉,崔玉铮是长子长孙,他活着的时候,一家独大,各支脉各房都听他这一支的,做生意之类的事情,也是他挑头,然后各房入股,出人,最后由他来分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