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个问题我早想问你了,”张非忽然道,“你到底看上我哪儿?”
归先生挑了挑眉毛:“你帅。”
“就凭你这句话,你的眼光是没得说了,”如果他胳膊能动,张非肯定要拍拍归先生肩膀以示英雄所见略同,“除此之外呢?”
“刚才用诛心之语的时候,我注意了一下你,”归先生却忽然换了话题,“诛心之语可以让人体会到真正死到临头的感觉,可你的反应却很有趣。”
那一瞬的张非,有警惕,有疑惑,可他却捕捉不到多少畏惧。
视死如归?
有点像,却又不是很对。
“说是将生死置之度外,不像,倒像是……在你心里,死亡不是什么可怕的东西。”
张非嘀咕:“你不能把他理解为我沉着冷静么?”
“你要这么说也行,”归先生微微一笑,“可那个梦,这么解释就说不通了。”
“梦?”
“重华高中的那个晚上。”归先生道,“还记得你做的那个梦么?”
——“地府资金周转不灵,你的五百万,没有了。”
“记得,真是印象深刻。”张非脸色一黑。
“我布下的阵法,照理说会让人在梦中看到自己最恐惧的东西,”归先生道,“或许你不知道,我最擅长的,便是利用他人的恐惧。”
“在布下阵法之后,我闲来无事,也挑了几个梦看看……梦中出现的,虽然惊险刺激,却没什么新意,无趣得很。”
“唯独你那个梦,有些意思。”
张非微微皱眉,归先生笑意渐深。
“我从不曾看到,有人会在惧梦中,梦到如此奇怪的东西。”
“我觉得怕没钱不是什么丢脸的事,”张非正色道,“更何况那是一笔大钱。”
“是么?”归先生的笑容已经可以用灿烂形容,“可你害怕的,真的是失去那笔钱么?”
张非沉默不语,归先生摇了摇头。
“那之后,你这个梦让我思考过很久,到最后,我才总算琢磨出了一点意思。”
“也是为了这个,我才对你有了兴趣。”
“能把自己的心思藏得如此之深,如此之难懂……小张老师,你真的很有趣。”
张非的眼睛微微一眯,随即,他又轻松地笑了起来。
“多谢夸奖——要是你能为了这个放了我就更好了。”
“你愿意加入我们么?”
“唉,我这人别的不成,就是太有节操。”
“那就没办法了,”归先生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过我也不急,你还能多活……几个小时吧。”
与此同时,张非家中。
屋中众人或坐或立,人人面色凝重,连带着整个房间的气氛都低沉而压抑。
这种气氛之前也曾有过,可那时,还有人能笑嘻嘻地开玩笑,能把笼罩众人的阴霾驱散,但是现在……
长生看看左边脸色阴得能滴出水来的钟错,再看看坐在桌子中间低头不吭声的白猫,然后是右边脸色同样糟糕得够呛的许多跟袭邵……肚子里堆得无数个问题都被压了回去,一个也问不出来。
“……还是先说说情况吧,”许多抓了抓头发,开口道,“在这么憋下去也憋不出什么东西来。”
难得的休息时间刚一结束他就回了临山,结果迎面而来的就是张非失踪的消息,连带着“宋鬼牧背叛”一起砸到他头上,砸得也算经历过不少风浪的许多头晕眼花。
他跟宋鬼牧有过好几年的交情,彼此关系算不上至交,却总也算个熟人。赶鬼人虽然嘴上说着有钱一切都好,心里却有自己的底线,然而此时……
他下意识看了眼白猫——他看不懂猫的表情,但此时的白猫却整个都暗淡下来。昔日就算伤痕累累也不曾少过的信念如今遭到了最残酷的打击,许多有心安慰,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还需要说什么?”钟错的声音响起,他的声音很平静——强压出来的,抑止了一切颤抖的平静。
许多还没来得及接话,钟错已然起身,走向门口。
他的速度很快,却有人比他更早等在了那里。
是战鬼。
“让开。”抬头看了眼高大的男人,钟错道。
“我不能让,”战鬼摇了摇头,“就算你现在出去,也找不到他。”
他的声音很平静,却直接戳到了钟错心里——鬼王的眉毛猛地一拧,看向战鬼的眼中,隐隐带了几分怒气。
他知道战鬼是为他好,但是……
“你们两个!”长生气势汹汹地过去拉人,可面对一个战鬼一个鬼王,他那点力气实在不够看。战鬼叹了口气,拍拍他,又对钟错道:“别担心,你应该知道,如果他死了……”
“我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钟错冷冷道。
祭师一死,契约便告终止,他也会失去累积到现在的力量,重新回到七岁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