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辇舆中的女皇面沉如水,目光凌厉。这半年的幽禁,仿佛并未消磨掉她往日的气神。
姬弗贺浑身抖如筛糠,叮一声,手上的剑落在了平滑如镜的乌砖之上,慢慢地跪了下去。
“母亲,求母亲怜惜孩儿……”
姬弗贺一跪到地,呜咽不止,抬起头时,已是泪湿满面,跪行着朝女皇爬了过来,直到她的脚下,伏地痛哭,“母亲,孩儿和皇兄皇妹一样,都是父皇的骨血,为何偏偏孩儿却命定不寿?孩儿不甘心,这才放手一搏。一世本就苦薄,冉不亲历这人间至高的滋味,孩儿就是死了也不甘心。孩儿如今知罪了,求母亲饶我……”
“你这逆子,你反噬朕,朕尚可饶你,只你有两桩罪,却决不能姑息。一是手足相残,二是通敌叛国。朕若因了母子之心饶了你,有何面目去见天下之人?”
女皇神情沉郁,说到最后,凌厉之意,已是溢于言表。
姬弗贺痛哭流涕,又跪行到边上立着的昌平身边,伸手抓住她的裙裾,哀求道:
“昌平,母亲自小就最疼你,求你代二哥哥向母亲求情……”
昌平低头看他,叹了口气:“二皇兄,若是寻常之罪,不用我求,母亲自然也会饶你。”
姬弗贺松脱了手,慢慢站了起来,眼中一道精芒一闪而过。步效远一直望着他二人,突感不妙,抢身向前,却已是迟了一步,见姬弗贺竟从袍服之下突然抽出一把短刃,一下已是抵在了昌平脖颈之上,人也转到了她身后,牢牢架住。
这一变故,却是出人意料,女皇大惊,怒道:“孽子,你做什么!”
姬弗贺阴沉着脸,一手勒住昌平,一手的刀架在她脖颈上,拖着她强行朝殿外退去,嘶声叫道:“都让开,谁敢靠近,我就和她同归于尽!”
两边卫士不敢阻拦,纷纷让退,步效远怒吼一声,追上了两步,却见姬弗贺大笑道:“步驸马,你再上前一步,我的刀可就不认人了。”
步效远双目睚眦欲裂,却是硬生生停了脚步,眼睁睁看着昌平被他拖行倒退着出了太和殿,直到背靠在甬道边的一座白石狮像之上。
“逆子,你若敢伤昌平一分,朕必将你”
女皇猛地站了起来,腿一软,却是又无力地跌坐了回去,声音颤抖,极是惶急。
姬弗贺哈哈大笑起来,“陛下,你要将我如何?以我之命换你女儿之命,又有何憾?就是你,从今往后只怕也永远无法站立,不止你的腿,慢慢地你的人也会软下去,直到最后,除了你的眼睛还能动,你的全身都将软成一滩烂泥!陛下,我其实不该称你母亲,我的母亲是宫中的兰妃,当年因为得我父皇的宠,在生我的时候被你害死的兰妃!父皇逼你用你的亲生儿子立下毒誓不许加害于我,我这才成了你的儿子,受你抚养。陛下,我为什么生来不寿?都是我亲身母亲在生我时被你残害所致的!你以为我会永远被你蒙在鼓里?你错了。这么多年,我隐忍了下来,为的就是有一天能拿回属于我的一切!我本来已经成功了,只是天不助我,有能奈何!我死就死了,有你的宝贝女儿随我一道死,又有何憾?留下你,等你全身动弹不得躺那里像一堆烂泥的时候,你括着还不如我这样死去!”
姬弗贺目露凶光,状似疯狂。
女皇面色铁青,大口喘息着,却是说不出话来。
步效远靠近了些,目光掠过并无惧色的昌平,两人四目瞬间交错而过。
“姬弗贺,你要如何,都随你就是,这里的人,绝不敢伤你一寸,你也不要伤了她。”
他凝视着姬弗贺,慢慢说道。
姬弗贺戒备地盯着他,冷笑了起来。
“步效远,你不过一个低贱的屠户出身,却也靠了裙带攀上皇家,享受着这天下无与伦比的荣耀,你不配与我站着说话,你给我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