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芳菲、廖四娘择了一处风景秀美的地方铺下毯子拿出甜酒、点心、果子来吃。
夏芳菲将上年用蜡封住的荔枝剥开给廖四娘吃,廖四娘笑道:“在京城的时候,还是皇帝微服私访的时候送了一竹筒荔枝才能尝了鲜。”
“在这边你一年四季大可以放开了吃。”夏芳菲跪坐在毯子上,大抵是觉眼前情景与昔日曲江畔上的仿佛,于是又问:“得计如今怎样?”
廖四娘哪里会不知夏芳菲一心想听见骆得计倒霉的事,笑道:“她不怎样,还跟早先一样留在家里。”
“没说亲吗?”
“媒人都快踩断门槛了。”廖四娘瞧着夏芳菲撇嘴,心道这地方当真是块福地,能叫夏芳菲想怎么着就怎么着,比在京城时那喜怒不形于色的模样好多了,“只是你母亲将她调教的太好了,你舅妈一心想叫她嫁个好的,偏你父亲替你舅舅弄回官位后,好的人家瞧不上她昔日搀和到慕青县主府巫蛊一事上;不好的人家,你舅妈又看不上;那些个皇亲国戚家,你舅妈肯,你舅舅又不肯叫她去做偏的。这么着高不成低不就的,如今她年纪还不大,还能慢慢挑着,就不知再过两年会怎样。”
虽没听到骆得计十分倒霉的消息,可夏芳菲听出她的亲事有些艰难,心里也欢喜得很。
“说来,她听说你直到生下孩子才知道有喜了的事,倒是很是欢喜了一场。”廖四娘忍不住打趣夏芳菲。
夏芳菲才对骆得计的事幸灾乐祸,闻言忙对廖四娘摆手,“快别提那事了,赛姨一天天懂事,就怕她听说了拿来问我们呢。”
“你不知道也就罢了,那甘五郎竟然也不知道。”廖四娘噗嗤一声笑了。
夏芳菲也不好辩解,忽地望见杨念之给赛姨抓了一只五彩斑斓的大山鸡,就引着廖四娘去看。
廖四娘瞧着那山鸡,就道:“这毛委实好看,拿来做点翠,比用那孔雀毛还要鲜亮。”
夏芳菲原要说做毽子,此时听廖四娘说要做首饰上的点翠,便道:“咱们这地方,抓抓野鸡还行,做点翠,怕是没人有那能耐。”
廖四娘道:“谁说没有?给我两个银匠,不出两月就能做出来。”
夏芳菲听她口气大得很,当下又请教她如何做,廖四娘细细说给她听,最后道:“你也别忖度我如何知道的了,难道你忘了,我在京城那会子,可是跟上九流下九流的人都有来往。原本劝说你那表哥不去考恩科,便是想撺掇他做这买卖。谁知又被太后发落到了这地方。”
夏芳菲想起骆得意来,叹道:“也不知大表兄如今怎样,我琢磨着他不像是做买卖的个中人。”
“谁说不是呢?只是如今也犯不着为他费心,左右他老老实实地替你们的船张罗着,不能大富大贵,也能衣食无忧了。”廖四娘喟叹道,望着眼前青山隐隐,又听赛姨嘻嘻哈哈地笑,只觉骆得意坏就坏在游氏手上了,若不然,夏芳菲遭殃后,他就娶了夏芳菲,也能有个刺史岳丈;她主动送出青眼后,游氏不折腾就娶了她,如今她也能替骆得意拿主意。如今,骆得意只能被游氏指使着了。
风和日丽中,几人玩了大半日,待起风时才回去。随后几日,果然项二郎将府里的事交给了廖四娘,廖四娘理了两日,又来与夏芳菲一同计算分发给百姓的东西,瞧见那分发东西的账目纷杂得很,不过一时半会就看得她眼花缭乱。
“这些看着乱,理清楚了就也容易。一是出了地的;二是出了人的;三是出了物的;四是前头三样都没出,但是个鳏寡孤独废疾的。依着四样分东西,就简单得多了。”夏芳菲好为人师地拿着账册给廖四娘看。
廖四娘瞧见账目果然是依着这四样单独列开的,只是这之下,又有些林林总总的账目,她对此地的新鲜劲还没过,于是细细翻看,不禁连连咋舌,却原来如今东边还在造船、北边还在修路、此地的人已经连连装了几船罕见木材运向长安;老账上的人数目有限,如今不过是两年,人口就增加了数倍;且还有一本账簿里记载着与周遭官府分利的账目,可见,项二郎、甘从汝、秦天佑三人还是颇为圆滑地“勾结了官府”。
夏芳菲看廖四娘连连惊叹,也很是骄傲地道:“你不知道我们才来这地的时候,这地上方圆百里也没多少户人家。”
廖四娘笑道:“只看这账本子,我就知道了。”原当只有荔枝等果子成熟时才是真正忙碌的日子,如今见一年四季都没个清闲的日子,不敢似早先那么优哉游哉,赶紧跟夏芳菲一同算起账目来,瞧见夏芳菲哈欠连连,忍不住打趣她道:“你白日里这么忙,晚上就歇歇吧。何苦日夜操劳呢?”
夏芳菲摇了摇头,“哪里敢将赛姨交给母亲教养?我们大大方方的赛姨别被母亲教养坏了。”
廖四娘嗤了一声,“只怕你们两口子更会将她教坏了。”原是要打趣夏芳菲、甘从汝两个,听她将操劳之事全部推到赛姨身上,便止住了话头,只是随后过了小半月,自己将账目理清楚后,再见她打哈欠,就请她回去睡了。
今年进了四月里,就陆陆续续有原地的人翻山越岭过来打短工,甘从汝领着人日夜去山野中巡视,将企图借此时机打劫的山贼围剿掉;夏芳菲有了廖四娘分忧,学堂那又有骆氏主持,顿时清闲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