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芳菲离得远一些,但也瞧见萧家表哥呕出来的东西里,有些成块的鹿肉,心叹这厮连细嚼慢咽地不知道,转而又怕甘从汝时问起为何在新房里会有香油,怯怯地望了他一眼,盘算着自己该拿什么话敷衍他。
“我就知道七娘极有风骨,又料事如神,果然不错。”甘从汝快速地从萧家表哥跟前躲开,又站回夏芳菲跟前,眼神里满是欣慰。
“……过奖了。”夏芳菲站在方凳上舍不得下来,恨不得将错就错依着入赘的规矩把堂拜了。
第44章 洞房花烛
呕声阵阵中,傧相为难地看着高高地站在方凳上的夏芳菲,以及抱着手臂幸灾乐祸看着萧家表哥的甘从汝,踌躇再三道:“吉时到,一拜天地。”
夏芳菲手心里沁出汗水来,心里默默地巴望着甘从汝把她脚下的方凳给忘了,可甘从汝诧异地往她脚下一扫,她心里一咯噔,赶紧麻溜地扶着柔敷下来。
甘从汝赞赏地笑看了夏芳菲一眼,心道他就知道夏芳菲极有分寸。
夏芳菲心里直打鼓,后悔自己方才下来了,心想若是自己不下来,难不成当着夏刺史、骆氏的面,他还能跟她大打出手?打了最好,这亲事就没了——不过,就算现在不打,一旦离开夏刺史眼前,这狗未必不敢动手。
腹诽之余,便已经三拜了天地,被人送入洞房中。
无人敢来闹洞房,就连惯例中要称赞一番郎才女貌、说一些早生贵子等话的老妇人,碍于甘从汝的名声,干巴巴地说了几句,就逃也似地追着游氏要赏钱去了。
夏芳菲心下紧张,见人陆陆续续地出去了,就连柔敷、稼兰几个丫鬟也躲了出去,为难地问甘从汝:“五郎不出去酬谢宾客吗?”
“过去了,少不得又要饮酒,还是不去了。”甘从汝左手紧紧地握住右手手腕,烛光下,那只手腕在微微地发抖,“接亲原就迟了些,只喝了交杯酒,咱们安置了吧。”望见夏芳菲羞涩腼腆,仿若水上盈盈芙蕖,心中一动,当下起身拿起桌上酒壶,斟了两杯酒,拿到床边,将一杯递给夏芳菲。
夏芳菲心跳如雷,虽还有一罐海盐,但甘从汝是清醒的,他傻了才会去吃那苦涩的盐巴,望见甘从汝举起手臂,她只得偏过头,将手臂饶了过去,酒杯凑到唇前,冷不丁地瞧见甘从汝那“情意绵绵”的眼神,当下吓得咳嗽两声。
“原来芳菲不胜酒力。”甘从汝一杯下肚,右手的抖动止住了些。
“要不,再喝两杯?”夏芳菲见甘从汝一直看右手,当即怂恿道。
“不了,安置了吧。”甘从汝抬手去接夏芳菲高高束在胸前的衣袋。
夏芳菲忙转过身去,脸上一片赤红,语无伦次道:“五郎,你要做什么?”
“洞房花烛。”甘从汝看她娇滴滴的,当下又拿着手去挑她下巴,望见她双眸睫毛颤动,下颌紧张地绷住,心下越发欢喜。
夏芳菲却因甘从汝这举动想起了曲江江畔,全身绷紧。
“你……怎么哭了?”甘从汝诧异地望见夏芳菲娇嫩脸庞上落下两行清泪。
“……母亲没教怎么洞房。”夏芳菲哽咽道。
甘从汝失笑道:“放心,五郎会。”
“五郎为什么会?”夏芳菲也没料到自己竟然哭了,既然哭了,又不能跟甘从汝撕破脸,只能装傻地继续说些傻话,虽说早晚都有砍头的那一天,能迟一会就是一会。
“……我洞过房,不,虽不是洞房,但……我们这等男子,年纪大了,身边难免有几个人。但芳菲不必在意,那些个又不是正头夫妻,不过是没成亲,打发日子用的,且已经打发出去了,芳菲放心,日后,就只有你与我夫妇二人相依为命了。”甘从汝因心觉夏芳菲年少不懂人事,骆氏失职又没教导,吞吞吐吐,斟酌着如何措辞将他与昔日姬妾的事向夏芳菲说明。
贱、人!夏芳菲极力睁大自己那双不忍尘埃的眸子,以令甘从汝明白她的“纯真烂漫”,心道这贱、人虽如今将人打发走了,可狗改不了吃、屎,看他对以往姬妾的态度,甚至对她这般萍水相逢女子不以为然的姿态,可知自己将来的下场,必然惨不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