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皇子顿了顿,又接着道:“我听说,三哥最近跟宣国公府走得有些近。”
徐莺不说话,这种事情谁也没有奈何。
徐莺道:“走吧,跟我回玉福宫去。”
四皇子点了点头,然后虚挽着徐莺的手走了。
而在另一边,已经走远的三皇子停下来,回头看着他们远走的方向,驻足顿了一会,终是垂着头,然后再回头慢慢的离开。
等回到玉堂宫,三皇子换过一身衣裳,然后便走到书桌前准备写字。可是准备拿宣纸出来时,却突然翻到一张没有写完的大字,上面是龙飞凤舞的一个“昭”字。
三皇子将这张宣纸抽出来,这是四皇子从前写的字,以前他们感情好,两人爱凑在一起写字看书。四皇子爱作怪,学人家习狂草,在宣纸上胡乱的写了一个昭字,还大言不惭的跟他道:“看我写的,跟前朝的狂草名家张素怀比也不遑多让了吧?”
想到这里,三皇子的表情黯然起来。
他将这张纸小心翼翼的折起来,然后找了一个大匣子,将它放进了匣子里面去。又在书桌上翻找了一番,将四皇子所有留在这里的东西都翻了出来,然后全部扔进匣子里,然后便看着匣子里的东西发呆。
恰在此时,五公主突然从外面匆匆走了进来,一看到三皇子,便迫不及待的开口道:“你知不知道,外祖父要致仕了?”
三皇子看了她一眼,然后一边合上匣子一边对她道:“这是朝堂之事,不是你一个公主可以置喙的。”
五公主急道:“你怎么能一点都不着急,肯站在我们一边的势力本就不及四弟和贵妃一系了,若是再少了外祖父,我们就越加势微了。”说着又抱怨道:“外祖父也真是的,这时候更应该全力辅佐我们才是,怎么能抛下我们一走了之。”
三皇子不说话,像是根本没有认真在听她说了什么。
五公主看着他这不在乎的样子不打一气来,恼道:“你到底有没有认真在听我说话,你忘记母妃的死了,忘记母妃临终前的遗言了?”
三皇子眼神暗淡下去,他当然记得,母妃临死前都还让他一定要做皇帝。
一定要做皇帝,其实他一点都不觉得做皇帝有什么好的。那个位置真的有这么好吗,让母妃到死都念念不忘,甚至生前为了它做出许多不该做的事情来。三皇子有时候也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他不想要让母妃死不瞑目,可也不想要和四弟去争那个位置。他心里清楚,其实四弟才是更适合那个位置的人。
今天在御花园里看到四弟,他故意对他表现得冷淡疏离,可是没人知道,其实他心里很难过。他并没有将母妃的死怪到四弟和徐庶母妃头上,他清楚,母妃的死怨不得任何人。他只是觉得惭愧,不知道怎么面对四弟和徐庶母妃。
五公主还在身边絮絮叨叨的念着:“……是四弟和贵妃害死了母妃,二哥的死怎么能怨到母妃的头上,明明是贵妃的马车冲撞上来让药摔掉的,是贵妃想要害二哥,可父皇却受贵妃蒙蔽处死了母妃。你是母妃的儿子,你要替母妃报仇。”
三皇子听到这里,连忙训斥她道:“你住嘴,母妃的死怨不得任何人,你不要再胡说八道,免得遭来口舌之祸。”说着转头去看书房周围,见四周并没有外人,这才在心里松了口气。
五公主却气急了,看着他伤心道:“你还在帮他们说话,是了,你自小就跟他们亲近,只怕在你心里,恨不得自己是贵妃生的。母妃真是白养你也白疼你一场。”说着看到他手里拿着的匣子,不由将它夺了过来摔到了地上,然后重重的哼了一声,转头跑了出去。
三皇子叹了口气,然后看着散落在地上的物件,重新一件一件将它们捡起来,然后放到了匣子里。
☆、第二百零三章
给大皇子和二公主赐婚的圣旨很快就下来。因二皇子年纪已长,婚事再拖不得,婚期便定在的十月。而二公主,皇帝因想留她到十六岁,婚期则定了来年的六月。
柳淑妃对这个儿媳妇人选是不大满意的,大皇子与储位是无缘了,柳淑妃便想着怎么帮衬一下娘家,让娘家与皇家做了亲家,再好不过。何况儿媳妇是自己的亲侄女,婆媳矛盾也可以少一些。
为此柳淑妃很是怀疑是徐莺在皇帝跟前说了什么,才让儿媳妇变了个人选,觉得徐莺这个人实在太不大方了些。她已经跟她表白大皇子再不会跟她儿子争储位了,结果却还放了一个自己人在大皇子身边,可不就是还防着大皇子嘛。
徐莺现在在后宫的风头无两,连皇后都不肯与她为敌,柳淑妃不敢为此对徐莺不敬,但每次见徐莺的时候,脸上却少不了怨念,就差直言“你这人真是太坑了”。
对这种事徐莺也不好解释什么,反正解释了柳淑妃也不会信,所以也就只能暗地里吃下这个冤枉了。
儿媳妇的人选虽然不得柳淑妃的心意,但圣旨都下了,柳淑妃也不敢为这个跟皇帝对着干,所以也就只能不甘不愿的认下。
等到了十月,大皇子顺顺当当的娶了亲。孟丽婧是十分安顺柔和的性子,跟大皇子相处得倒是十分融洽。听闻大皇子婚后迷上了种牡丹,立志要培植出墨牡丹来。孟丽婧也不觉得大皇子玩物丧志,还和大皇子一起亲自垦地种花,浇花施肥。
大皇子对事只有三分钟热情,牡丹种到一半便失了兴致,转而又迷上了昆曲,找了一帮曲伶在王府里教自己唱戏,为此将新娶的王妃也冷落在一旁。孟丽婧也不像别的人那样为此自怨自艾变成闺中怨妇,而是马上转换角色,夫唱妇随,转而和大皇子研究起昆曲来。
结果到最后,大皇子是种花没学会,昆曲也学了个半调子,倒是孟丽婧,大抵心思有几分巧妙,不仅将墨牡丹培植了出来,学昆曲也学得像模像样。柳淑妃见儿媳妇跟儿子相处得好,对这个儿媳妇的不满倒是淡了几分。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大皇子的婚事过后,接着便该操办二公主的婚事了。
自从二公主和颖国公府二公主的赐婚的圣旨下了之后,一向不问世事只管吃佛念经的江婉玉倒是渐渐常来徐莺和皇后身边走动了,三不两时在徐莺和皇后身边陪坐奉承,或者为徐莺和皇后抄经书什么的。
这也算是江婉玉的一片慈母之心,公主的婚事不像皇子,皇子成亲是完全由礼部来操办,后妃基本上插不进手,而公主下降,则由礼部和后宫共同来商定。这时候涉及到公主的嫁妆食邑一类的,江婉玉这个生母插不上手,要看的还是摄理后宫的徐莺和皇后。
但入冬之后,一向身体健硕的皇后突然生了场风寒,缠绵病榻大半个月,好了之后便落下了个头疼的毛病,太医让其静养,为此皇后干脆将二公主的婚事全部推给了徐莺操持,自己只管专心调养身体。
徐莺无意在婚事上为难二公主,她的婚嫁规格跟嫡长的大公主不能比,徐莺便比照了先帝的宁昌公主出嫁时的规格来操办。
徐莺自己有女儿,若是三公主出嫁,她的婚事她定是想要亲力亲为的。以己及彼,徐莺怜悯江婉玉,操持二公主的嫁妆的时候,便也让江婉玉一同在旁边,万事也都先过问她这个生母的意见。
对此江婉玉是真心感激的,听到徐莺让她一同操办二公主的婚事时,对着徐莺差点就哭了出来,跪在地上对徐莺道:“娘娘大恩大德,臣妾不知道该如何报答。臣妾这一辈子没什么好求的了,唯有二公主是臣妾一直放心不下的,若是二公主以后能生活的好,臣妾便是立刻死了都能瞑目了。”
徐莺不喜欢她这么悲观的想法,安慰她道:“顺妃也别老是说死啊死的,你的福气都在后头呢。大齐虽说没有公主接生母出去养老的说法,但二公主一向孝顺,等出了阁,生了孩子,让她带着孩子来见你,顺妃也一样能享天伦之乐。”
江婉玉抹了脸上的眼泪,笑着对徐莺道:“娘娘说的是,是臣妾想左了。”
江婉玉在玉福宫里,与徐莺商量了半天二公主的嫁妆,眼看着天色渐晚,这才告辞离去。
等江婉玉走后,徐莺坐在榻上发呆,想到即将出阁的二公主,徐莺便想到三公主。三公主只比二公主小了一岁,二公主一嫁,只怕很快便要轮到三公主。想要自己千娇万宠养了十几年的女儿,很快便要成为别家的人了,徐莺想想就觉得很忧伤。
徐莺正想着三公主,三公主则恰好在这时候抱了七皇子从外面进来。七皇子一手拿了一个橘子,在三公主身上碎碎念道:“姐姐,你坏死了,姐姐,你坏死了……”
徐莺听了,还以为三公主惹得七皇子不高兴了,不由问道:“这是怎么了,什么坏死了?”说着看七皇子脸上的表情,却又不像是不高兴的样子,反而有些兴致勃勃的。
七皇子不肯下地走路,三公主抱着他抱了大半天,抱得手脚都有些酸了,一边喘着气往里走一边道:“没什么,刚才在二姐姐宫里,他抢了六妹妹的橘子,六妹妹说他坏死了,他听了学了来,然后见谁都是念叨着坏死了。”
徐莺这才明白了,七皇子正是学说话的时候,听到一句新奇的话,便要翻来覆去的念叨几天。上次四皇子要抱他,他不肯让抱,四皇子便笑骂了他一句臭小子,他学了后,也是念叨了好几天,对着她叫臭小子,对着三公主叫臭小子,连对着皇帝也叫臭小子。最令人苦笑不得的是,她带着他去关雎宫探皇后的病,正巧宫女端了药进来,他对着皇后也叫:“臭小子,你快喝药。”让皇后听得愣了好半天。
徐莺见着三公主抱得他辛苦,连忙从她手上将七皇子接了过来。七皇子从三公主怀里到了徐莺怀里,一边将手里的橘子递了一个给徐莺,一边继续碎碎念道:“母妃,你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