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她那个小弟弟呢,各方面都不错,人也有些小机灵,但就是年纪太小,才十一岁。
说来说去,竟然没有一个人能提得起来的。
徐莺对太子道:“我早与殿下说了,我爹爹和大弟都是资质平庸之辈,现在殿下失望可也不能怨我。”
他自然听徐莺说过他娘家父兄的平庸,只是他没想到他们会平庸得这么惨不忍睹。
太子问道:“你可还有叔伯堂兄弟之类的?”她的父兄提拔不起来吗,远一些的堂亲也勉强可以,能提拔起来对她也是一个助力。
徐莺摇了摇头,道:“我爹五代单传。”所以别说叔伯堂兄弟了,五服之内的族叔伯兄弟也找不出来。
太子仍有些不死心,问道:“那你母亲那边的亲戚呢?”
徐莺道:“我生母是独生女,外祖父外祖母已经去世了,生前没有过继孩子,我继母自小失估。”
太子转头看着她,简直有些不能相信。而徐莺则对着她用力的点了点头,告诉这都是真的,她真的就是这么悲催亲戚全无。
太子终于死心了。
徐莺道:“我并不觉得自己的出身有需妄自菲薄之处,殿下并不需要为我特意提拔我的娘家,他们几斤几两我最清楚,我不想给殿下造成麻烦。”
太子到底还是想为爱妾谋一个出身,尽管对徐秀才不满意,最终还是给他按了个光禄寺典簿的职位。光禄寺典簿是从六品,不管如何,有了这个身份,徐莺对外说说出去也算是个官家之女,总比小民出身要好听。而光禄寺管的是宴乡酒醴膳羞之事,而典簿又司章奏起稿记录。说句明白话,这就是做做柴米油盐酱醋茶的记录工作,这种事不需要有太高的能力,只要会读书算术的人就能做得下来。
太子觉得,这样简单的工作,徐秀才怎么都能做好吧?
只是令太子没想到的是,徐秀才做这些事能力倒是没有问题了,就是自作聪明太过了些。做假账亏空银子,收受贿赂拿回扣,在光禄寺以太子的半个岳父自居,连光禄寺卿都不放在眼里,将光禄寺弄得怨声载道,偏偏大家顾忌着他身后太子这个后台,敢怒不敢言。
太子让人去提醒了两次之后,徐秀才仍是肆无忌惮,太子气得只好直接撸了他的官职。偏这时候徐大弟徐宝在外仗着东宫的势调戏人家小姑娘,结果被人打瘸了一条腿。
徐宝调戏的人家姑娘不是别人,正是太子的亲表妹,出身楚国公府的朱二小姐。楚国公府是武将之家,老楚国公曾经跟着太宗立下赫赫战功,是握有丹书铁劵的几个开国功臣之一。虽然楚国公府这些年在朝中沉寂了,但并不代表人家连尚武的家风也败了,府中连姑娘家都是自小习武。
出事的那天,人家朱二小姐女扮男装和丫鬟出来游玩。朱二姑娘人长得漂亮,穿上男装也实在不像是个男人。别人看她穿着不凡又气质出众,揣测必是出自哪家府上的千金小姐,便是识破也不敢惹。
但偏世上就有这么蠢又没眼色的人,胆儿又肥,还上前去想摸一摸人家的脸,掐一掐人家的腰之类的,结果却被人家打成了猪头。人家朱二小姐本来准备教训这一顿也就算了的,结果这时候徐宝却叫嚷出“我姐姐可是东宫的徐娘娘”“我要告诉太子殿下让他砍你的头”之类的。
朱二小姐听完后,呵呵两声,于是啪啪两声,徐大弟的一条腿被废了,后来足养了大半年才养回来。
其实也幸好遇上的是朱二小姐,若是遇上的是其他人,人家拿这件事来做东宫的文章,也足够太子喝一壶的了。
太子因为这事被亲外祖母责备了几句,回来整个脸色都不好。气徐家人提不起来,跟徐莺说话的时候都有些语气不好,埋怨道:“你娘家人就不能有出息一点。”
这几乎是太子第一次对徐莺说重话,徐莺当时被吓住了,等反应过来便跪到地上,但请罪的话却怎么都说不出来,脸上是一副欲哭不哭,满含委屈的表情。
徐莺一边是觉得羞愧,为徐秀才和徐大弟做的事感到羞耻,另一边又觉得自己冤枉和委屈,明明她已经说过了徐秀才和徐大弟是提不起来的,是他非要抬举他们,出了事又怨她,她招谁惹谁了。
太子也知道自己这是在迁怒,看着满屋子跪着的人,叹了一口气,拉起徐莺道:“罢了,这本不关你的事,是我不好,我不该用这么重的语气跟你说话。”
因为徐秀才和徐宝做下的事结果连累了女儿,徐田氏自然是生气的。她觉得自己以前性子实在是太软了,对徐秀才总还保留着一二分夫妻之情,对徐宝则念他还是个孩子,所以一直不肯下重手。但这次的事让徐田氏觉得,若她再仁慈下去,这些人只会越来越不知所谓,她必须下重拳整治。
她懒得去管教徐宝这个庶子,所以她找了个儿媳妇替她管教。这位儿媳妇是屠夫出身,身材魁梧,且天生力大无穷,她进门之后很有御夫之道,将徐宝管教得她指东就不敢往西,她指西就不敢往东,徐宝见了她如同老鼠见了猫。
而对于徐秀才,徐田氏则直接给他找了四个威风凛凛身强力壮的小厮。徐秀才若要去哪里,徐田氏也不拘着,但却让四个小厮寸步不离的跟着。若是徐秀才在外头有想做什么坏事的苗头,徐田氏给予四个小厮先斩后奏的权利,什么话都不用先说,将徐秀才一把打晕抬回来就行。
徐秀才一开始还想跟徐田氏抗争到底,奈何身上没银子,四个小厮又不听他的,几次被人打晕抬回来之后,便也就学乖了,甚少再出门。打完了巴掌,接下来就该给他甜头了。然后徐田氏从牙子手中买了两个绝色的小丫头回来,专伺候徐秀才。而有了之前的日子做对比,徐秀才觉得娇妾美婢伺候的生活是在是天堂,于是越发不愿意出门了,整日在家中跟两个小丫头厮混。
至于李姨娘,没有了丈夫的宠爱,儿子被儿媳妇管得死死的,家中的财政大权又被徐田氏管着,她的苦日子也是才刚刚开始。
不过这一些也都是后话了。
☆、第七十五章
每三年一次的官员大变动,今春来京中或述职或谋职的人多,京中便变得格外热闹些。
太子是储君,在此种时候,召见政绩出色的臣子,聊聊朝政,勉励勉励臣子继续忠君为民,这也算是太子的职责所在。
孟文頫在为郧阳知府的这三年,政绩出色,年年考核为优,特别两年前太子去江南视察灾后恢复情况时,孟文頫作为从旁辅佐的臣子,与太子这个储君又颇为君臣想得。此时孟文頫回京述职,孟文頫自然也在召见之列。
太子是在外院召见了这个臣子,聊的自然也是江南的情况。孟文頫很有几分才干,这是太子在两年前与他相处时便得出的结论,且他处事圆滑,每到之处,都颇得上峰的赏识,若不然他也不会在没有家族根基的情况下,在未达三十之龄便爬到正四品知府的位置。
郧阳这个地方,历朝历代都有颇为重要的地位。江南富饶,其中郧阳尤甚,这一州府给朝廷贡献的赋税,让任何当权者都不能将它轻视。而孟文頫当日能谋得郧阳知府的位置,也足以看出其能耐了。
太子问起江南的情况时,孟文頫回答得颇为有理有据,条理清楚,且他颇能从太子的问话中揣测出太子真正想知道的东西,按太子所想详略得当的回答问题。太子听他回话,只觉得十分顺畅,忍不住便被他的话所吸引,然后不断的听下去。他并不想和其他那些沽名钓誉的臣子一样,总是答非所问,且要点不明,只令人听着便要没兴趣。而这也是太子越加高看孟文頫的地方。
孟文頫道:“……得赖于殿下留下了的那几条举措,臣并几位同僚只按着殿下留下的政令实行下去,如今江南百姓安居乐业,丰衣足食,江南已是一派欣欣向荣之色。江南百姓感念于殿下的仁政,至今仍有许多百姓颂念殿下。”
太子知他便是说的是实话,也必然是夸大了说的。他在江南之时留下的几条举措固然对恢复民生十分之有效,但他离开江南已有两年,江南百姓未必还能记得他,但对切切实实在实施这些举措,又十分亲民的孟文頫等地方官员,百姓们怕反而称赞得更多一些。太子便知道,孟文頫在郧阳有“孟青天”的称呼,且离京时,有百姓十里相送。
只是为君之人,就没有不喜别人称自己为“明君”的,也没有不喜自己施下的政措得百姓称颂。他虽知道孟文頫是在溜须,但却并不像别人那样谄媚得令人厌恶,反而说得有理有据甚至有例子作证,如同说的都是真的一般,饶是太子,听得也是心中舒畅。
太子拍了拍孟文頫的肩膀,道:“也是亏得爱卿勤政,才能将郧阳治理得那么好。”
孟文頫自然道“不敢居功”“都是殿下的功劳”之类的。
因君臣两人聊得十分相得,得聊完公事之后,已是快傍晚的时候。太子为表亲切,又问了几句孟文頫的家事,这才放他离开。
孟文頫出了太子的书房,也不敢在东宫多留,跟着领路的小太监直接就往东宫的大门走去。
只是才出了德仁殿,却见一个宫女打扮的姑娘领着另外几个小宫女站在路边,面容带笑,盈盈的看着他们。
孟文頫记得这个姑娘,她应是徐莺身边伺候的人,那时在郧阳时,他见过她伺候在徐莺身边。若她没有记错的话,她应该是叫“梨香”。那时见她,她不过是有些机灵的小丫鬟,但如今不过两年,她身上却隐隐带出了几分沉稳和威严。
一个小丫鬟便有如此大变,不知她又是变得如何的模样。
孟文頫叹了一口气,压下心中的念头,跟着小太监走到她们的跟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