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庵堂修建需要时日,诸位太妃太嫔还可在宫里待到年节,待父皇丧期一过,还可回到宫里安住。”慕淮又道。
在场的其余太妃年岁都不小了,本想着庄帝驾崩后,她们能过些清闲的富贵日子,可一去庵堂,那便是无尽的清苦日子。
就算是只在庵堂待个三年,她们都嫌这日子又长又难捱。
但那些太妃却不欲恨性情强势的新帝,她们将心中的怨气都撒在了那碎嘴的惠太妃身上。
若不是惠太妃,新帝怎会让她们也跟着去庵堂祈福?
但这事却又拒绝不得,诸位太妃太嫔只得齐声答道:“嫔妾无异议,愿为先帝祈福。”
花厅的太妃陆续离开,容晞心中清楚,惠太妃这番回去,再无好日子过。
其余的太妃也不是吃素的,定会联合起来,一同针对她。
原本容晞觉得慕淮性情骁急且暴戾,容易被愤怒冲昏头脑。
但今日发生的事,却让容晞对慕淮有了转观。
惠太妃嘴脸可恶,慕淮气归气,却也能理智的想出对付她的计策,并未失了帝王的镇重威仪,怼她的言语也句句在理,足以服众。
可慕淮的时间和才能,属实应该放在朝堂之上,或是用在疆场上。
怎可坐在女人堆里同这些太妃勾心斗角?
容晞无奈地摇了摇首,但慕淮的这招祸水东引,却也给了她启发。
慕淮见那些讨厌的太妃终于离了椒房宫,便将身侧女人的纤手握在掌心中细细把玩着。
容晞清楚,慕淮回她这处时,往往是想放松放松,寻些乐子。
她纵是皇后,也不能总同言官一样,尽对身为帝王的慕淮讲些铮言。
容晞想起,前朝的许多皇后不受帝王待见的原由也是因着这一点,做正妻肯定会比妾侍为夫主想的更为深远,但男人却不一定喜欢女人这样做。
厘清了这些道理,容晞知道自己不仅想坐稳正室身份,还想要慕淮的宠爱。
皇后说到底,也是帝王身侧的女人之一,不可一味地摆端庄的架子,也要讨帝王欢心。
或许日后慕淮有了后宫,她不再是独宠。
但这几年,她得努力成为慕淮心里最重要的那个女人。
思及,容晞没再多提适才的事,亦没犯傻到去劝谏慕淮不该那样对那些太妃。
慕淮牵着她,去了椒房宫的偏殿。
二人落座于罗汉床后,慕淮瞧着容晞极美的笑靥,却觉得她那笑意丝毫都未达眼底。
上次带她出宫玩乐时,她的笑意是真切的。
如今这笑,却是带着刻意讨好的伪装。
自这女人做了皇后之后,便无时不刻都在揣测着他的心思,他越宠纵她,她便越惶恐。
种种表现,还跟从前一样,是在把他当主子伺候。
容晞知道何时该笑,何时该嗔,招招都称他的心意。
可慕淮还是觉得,差了些什么。
转念一想,容晞还在他身侧便好。
她做了他的发妻,亦平安地生下了他们的孩子,他若再有别的要求,便是矫情。
这时令,槛窗外的日头倾泻在了罗汉床处,偏殿温暖宜人。
容晞用纤白如水葱般的玉指剥着澄黄的蜜橘,不禁让人想起了那句诗词——“吴盐胜雪,纤指破新橙”。
待容晞将橘瓣递到男人的唇边后,慕淮低首吃下了那瓣橘子。
蜜橘的味道,同他心里的滋味一样。
酸酸甜甜的。
仔细一品,还稍带着淡淡的涩。
容晞喂完他橘子后,便笑意温柔地用绢帕擦着男人的唇角。
她眉眼精致,专注的模样很是恬美。
慕淮不欲让自己沉浸在心中的那点涩意上,便弯指刮了下小皇后精致挺.翘的鼻头,温声道:“劳皇后随朕去趟乾元殿,帮朕磨墨。”
容晞温驯地应了是。
去乾元殿的路上,二人并肩各乘一辇。
容晞从华袖中抽出了块绢帕,她边捻着那帕子,边食指微弯,将其抵在了唇畔。
适才她心里有了算计,她和翟太后的私仇桩桩件件地摆在眼前。
翟太后在这世上活一日,插.在她心头上的那根芒刺就拔.不出来。
容晞坐于华辇上,瞥了一眼身侧矜贵俊美的男人。
她所拥有的一切,都是这个男人予她的。
她若想筹谋些什么,也自是要借助这个男人的力量。
可她想让慕淮帮她做的事,很可能会触及他身为帝王的底线。
纵是男人再怎么宠爱她,她若越过这条线,慕淮很有可能会不容她,甚至会动杀心。
慕淮近日对翟太后的事,也是颇为纠结。
他也瞥了一旁的容晞一眼,问道:“看朕做甚?又动什么鬼心思了?”
容晞被戳破了心事,却细声细气地回他:“皇上不看臣妾,又怎知臣妾是在看您?”
慕淮蹙眉摇了摇首,低沉的嗓音带着无奈的纵容:“愈发牙尖嘴利。”
容晞没再多言,她状似不经意地又仰首看了看汴京湛蓝的天际。
为了不脏慕淮的手,还要除掉翟太后,她或许真得做回祸水。
*****
这日巳时前,慕淮在乾元殿中查验了从各州郡呈递上来的防旱成果。
他东巡时,将防旱的要务给各地的官员都布置了下去,回来后亦命户部拨了银子,近日又派工部的官员去各地负责督造。
但慕淮做事谨慎,还是对那些地方官不大放心,怕他们会昧朝廷的银两,想着过阵子还要再派些佥都御史到各郡县去监察一番。
却见格栅漏窗外,天色已然不早。
便觉该回椒房宫,陪着小皇后入睡了。
慕淮怜惜容晞身体娇弱,虽说兴致总是旺盛,但却会有意的拘着自己,并不敢总是太放肆。
今夜他便准备单单纯纯地陪着女人入睡。
汴京入冬后,容晞的手脚总是冷冰冰的,他每夜都会替女人焐着。
政务暂磬,慕淮至了椒房宫后,却发现那女人今夜竟是没在殿门口亲自迎他。
按说宫人一早便会提前告诉她,他会何时至此。
慕淮心中觉得奇怪,却也没过多询问旁的宫人,想着可能是女人身子疲倦,便先于他睡下了。
他轻声慢步地走近寝殿后,却发现容晞非但没睡,衣着打扮还格外怪异。
只见那靡颜腻理的娇小美人虽穿着素白的寝衣,却又外罩了件雪狐坎肩,并未如平日一般,披散着长发,反倒是梳了个双环髻,发上也缠了些毛绒绒的饰物。
瞧着倒像只小狐狸精。
慕淮搞不清这女人又在同他玩什么花样,便沉眉斥道:“穿成这样,成何体统?”
容晞却未对他的斥责感到惧怕,反是迈着小步走到了男人的身前。
她走到了男人的身前,雪狐坎肩上柔软的毛也在无意间蹭过了他的手背。
容晞眼尾冶红,模样温驯又乖顺,瞧着又像只雪白的兔子。
慕淮强自克制住,想将这磨人精抱在怀里揉.搓的念头,又语气故作微沉地问:“朕在问你话,怎么不回?”
容晞怯生生地掀眸,看了男人一眼。
曳曳的烛火下,慕淮的颈部线条明暗相织。
容晞适才瞧见,他的喉结微滚了一下。
她将他的喜好摸得很清,慕淮果然是个恶趣味的人。
容晞眼波微转着,仍故意露了副怯生生的神情,却倏地将娇小的身子往眼前高大男人的怀中扑了扑。
她用纤细的胳膊环住了男人的腰,身上雪白的毛将男人蹭得很痒。
他心中却是更痒。
慕淮终是受不住,还是情不自禁地伸手摸了摸她毛绒绒的脑袋,低声问道:“为何突然撒娇,有何事要求朕?”
他嗓音沙哑,眸子也尽染了深晦。
容晞这时再度掀眸,稍带着诱意看向了男人隐忍清俊的脸。
随后她踮起了脚,亦将柔唇附在男人的耳侧,呵气如兰地喃声道:“皇上…臣妾双膝上的淤青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