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军途中,惊闻都督已率淮南雄军击破贼将石堪,更渡河向北攻取河北大邑邺城,我等将士多有喜极而泣,天佑晋祚,幸生都督,雄略北进,区区胡丑,不足为患……”
当抵达黎阳靠岸之后,李闳等徐州众将俱都趋行上前,深拜于沈哲子面前,语调高亢激昂,对淮南军的夸赞更是源源不断、不要钱的讲出来。
对于徐州军的这些夸赞声,沈哲子并淮南众将们自是照单全收。不过沈哲子的重点还不在此,而是饶有兴致打量着徐州军此来船队规模,实在是太烧包了,将近三十艘战船,其中最小的都是中型斗舰,至于大型战舰更是多达七八艘!
此前在邺地军队面前,淮南军尚能自恃舟船强盛而在水面上压着敌人打。可是跟徐州军战队比起来,淮南军又算不上什么了。
之所以会有如此差异,还是因为早年淮水一战之后,羯国淮地水军械用多为徐州军所继承,其中最重要的便是舟船,而且还不乏海船。毕竟早年江东被压着打的时候,跨海向江东沿海郡县掳掠也是羯国颇为热衷的进攻方式,这方面械用自然不少。
虽然事后淮南军也分润到一部分,但当时郗鉴人老心不老,不愿意完全从属于淮南,留下许多好货,从这次前来会师的船队就能看出来。
这一点让沈哲子颇为不爽,但一想到郗鉴今次终于不再遮掩,也算是一种交底,心情才稍有平复,更由衷感觉到年轻才是最大资本。郗鉴人老悭吝又如何,有能耐你向天再借五百年,抠抠搜搜,最后攒下这些底子还不是要留给沈哲子来接收!
虽然沈哲子态度还算好,但李闳等众将心情却并不轻松,在返回黎阳城的时候,便忙不迭向沈哲子详细解释他们为何会误期。
虽然今次向北出兵非常顺利,青兖之地少有顽抗之众,但还是遭遇了一些波折。尤其在泰山郡中,一些土豪乡宗自恃地利,屡降屡叛,最终还是徐州军集结优势兵力消灭其中几股势力比较大的乱部。但直到现在也谈不上是悉定,沈牧仍然留在那里镇守。
沈哲子对此倒也能够理解,泰山郡乃是黄淮海平原地带上为数不多、甚至可以说是唯一一处占据形胜之地,余处俱都一马平川。
早年占据此地的军头徐龛便恃此地利,游弋于江东朝廷与石勒之间,叛降不定,一直等到石勒已经统一河北稳定局面之后,才派石虎以四万大军最终将之击破。
虽然眼下泰山之地并无徐龛那样强大的军头,但豪武乡宗也是众多,若再加上有人暗中挑拨的话,徐州军要解决起来也是非常麻烦。
而如果不能稳定住泰山郡,那么徐兖青之间也谈不上彻底的稳定,徐州军如果大举南来,便要面对被抄截后路的隐患。
徐州军本身便难改各自为战的习惯,郗鉴又因年迈而不能抵达前线督战,在缺乏一个统一调度的情况下,能够这么短时间内暂时解决泰山郡问题,也算是不错了。
眼见沈哲子的确没有追究徐州军误期的意思,李闳等人才算是放下心来。如果说此前他们还有与淮南军争雄的意味,那么现在则彻底打消了这一念头。
他们这些徐州将领,也是知道今次军事行动的计划,他们要联合淮南军一同北上与邺城石堪作战。老实说对此他们并不算太过热衷,因为郗公业已年近七旬,一旦北上的话,他们这些将领必要被梁公沈哲子所辖制,乃是一路辅军,如此即便得功,难免会有厚薄之分。
对于梁公这个人,他们感官也是极为复杂,一则都能看出此人前途无限,也能感受到郗公都在配合其人接掌徐州事务,二则其人实在太霸道,一旦入主徐州,必然会打破徐州原本那种局面,这些军头们不可能再入原本那样保留住一些独立性。
所以今次在泰山郡,也是不乏刻意拖延的意味,想要以此让梁公有所收敛。但却没想到,就算他们没有到场,单单淮南军自己便干净利落的干掉石堪,夺取邺城,所得成果甚至较他们此前预想中还要大得多!
如此一来,他们此前那些想法和做法便成了一个笑话,心中可谓是既有尴尬,又有恐惧。单凭淮南军自己,便爆发出如此惊人的战斗力,一战攻取邺城,二战攻下襄国又是什么难以接受的事情?如此他们这些徐州部将们又将何以自处?
而且,淮南军战果如此辉煌,接下来梁公接替郗公执掌徐州之事,已经不是能不能,而是其人想不想的问题。甚至连想不想都不必猜,沈牧那个大脑袋几千淮南军众眼下就杵在徐州呢!
所以眼下,他们实在没有什么资格再作态,纷纷争先恐后往黎阳而来。一俟坐定之后,几名徐州将领便接连开口表态:“眼下王师大胜,正宜挟此大势再破胡贼!末将等此前困于地患未能尽力,稍后必奋力以战,为都督再下一城,痛歼贼众,平灭季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