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小人!”
邢岳看到陈勉如此前倨后恭姿态,神态间满是不屑。至于那一份名单,他根本看都没看,其家对于交易需求本就不大,而且其人对此也根本没有兴趣。
座中其他人听到陈勉如此轻视,心中也是不悦,那秦黎冷哼道:“陈君客居此乡年久,何以仍是小觑乡人?此乡虽然淳朴,乡人自有所恃。驸马高义远输,乡人岂能旁视,或是不如陈君四野可居,但厚用乡土也是应有之义。所谓集腋成裘,乡人守望而助,不必远客专美于前!”
乡党是一种很奇妙的认同,或许他们自己平日打得狗脑浆子流一地,但一旦受到外乡人鄙夷,即刻又能抱成团。而且秦黎此语也确是给在座乡人们提供了一条思路,他们自己一家确是无力经营此业,但若各家能够集合起来,未必就不能分一杯羹!况且吴中那商盟也是乡党纠结,否则未必会有如此势大。旁人能做,他们为何不能!
瞧着众人争执不休,沈哲子便笑起来,说实话如果不是这个陈勉在场中,他要说服涂中这些少作远谋的人家还要费上一番唇舌。
这份名单中的奢侈品还倒罢了,在动荡的北地销路不大,但是盐粮之类的大宗,却是放之四海皆有所仰。运输的消耗和风险虽然很大,但是获利也是巨丰,但未必人人都有胆量赚这一份钱。
眼见气氛已经带了起来,沈哲子便笑语道:“诸位也勿须争执,名单上货品数量只是一个参考,你们若能纳下更多,一律都有供货,这一点不必怀疑。至于要与何人交易,作价多少,我的条件,倒是悖于常例。”
“我要人头,要羯奴的人头。谁能给我送来一百个羯奴的人头,我才会与其交易。如果没有羯奴的人头,即便搬来金山,我也是丝缕、粒米不与交易。至于价格,诸位若有意为此经营,可随我过江打听市价。交来一百个羯奴的人头,市价交易。本价作百分,每多一百个羯奴人头,让惠一分。”
沈哲子笑吟吟讲出自己的计划。
众人听到此言,脸色就变得难看起来,包括那个最为热切的陈勉在内,已是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原来沈驸马是打得这样一个主意,要以财帛物力驱使人为你收缴人头以作功勋之本。哈,羯奴如今势大难遏,北地几无敌手。王业都是偏左一隅,我等寒庶自保尚且不足,何至于因区区财货给人卖命!”
沈哲子听到这话,眸子倒是一亮,他本来还因为大肆收缴羯奴首级而思考一个说辞,却忽略了军功一项。
他倒是没有用钱来买军功的想法,不过显然这个说法要比自己准备的说辞更有说服力,于是便笑语道:“钱财我是不缺,唯独乏于长望之资。我只需要羯奴首级,无论小民还是悍卒,也无论你们是战斗而获,还是私下宰割,交来一份羯奴首级,便是一份收获。这样吧,我也知你们并无太多资财购买,一份羯奴首级折盐一斗,若能交超过一千首级,允你们以首级抵一半货资。”
“前一百个首级,我也不是白要,统统盐米折价偿付。若是本身资财有限,可以双倍羯奴首级暂付抵押,余者货资延后再付。如果各位对此有混沌不明,稍后我会让家人详细为你们解答。”
讲到这里,沈哲子面色一肃,沉声道:“只是我要警告诸位,我只需要羯奴首级,若查实有作伪,休怪我翻脸!当然,若是杂胡所充,清点不出,那是你运气好。”
“这么说,只要是羯奴首级就可以?”
听到这里,陈勉眼色又是一亮,他自然不敢屠戮羯奴那些悍卒,但若仅仅只是普通的羯奴小民,如果做的小心,杀得干净,百十个对他而言也不是什么难事。毕竟羯奴内附已久,颇多杂居于外,只要用心些,不愁没收获。北地已是动荡不宁,哪怕是羯奴高官,谁又关心小民生死。
“不错,只要是羯奴就可以。如果是羯奴中的悍卒又或官身,且能证明其身份,回报以倍递增。”
沈哲子笑语回答道,如果不作改变,未来乱世还有几百年,五胡次第兴起,他才没有心情对羯奴讲什么人道精神。有节制的暴虐,有计划的屠杀,有步骤的灭族,这是他给羯胡准备的方案。
未来他能行到哪一步,他自己也不清楚,所以倒也不宜将所有杂胡都推到对立面。哪怕是未来过江北伐,首要目标也是咬定了羯胡,不打死不罢休!至于其中或有无辜,跟鬼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