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里,内阁军机们神情各异。卢文韬等宰辅阁老们是感叹长江后浪推前浪,再这样下去,自己这些前浪都快要没得浪了。
而姜本庆等军机憋着笑憋得难受。刘玄十二岁就上阵杀敌,死人不知见了多少,你说他会因为杀人太多,心生罪过消孽之心?现在他在这里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尤其是那句守寿延福,却是让姜本庆等人笑疼了肚子。
隆庆帝脸上的神情也是异常地复杂,过了一会,才微笑着点头道:“刘卿这份悲天悯人之心,朕当成全。三位中堂,这提举苏州开元宫使一职,就先挪给刘卿吧。”
提举某宫观使这个官职,十分地玄妙,一二品宰辅阁老在荣休或被贬时加了一个“判”字,可以做的,那才叫守寿延福;平常时作为皇家耳目,五、六品官阶也可以行摄一下,根本没有官阶规定的。所以刘玄去实授这个官,完全说得过去。
只是卢文韬等人实在没有想到,刘玄居然会去求这个官职,真是想不到,猜不透啊。大家不由自主地转头看向杨慎一,可烟溪先生也是一脸懵逼。你们问我,我tmd问谁去?
不过刘玄毕竟是他的弟子,生性还是知道些,加上杨慎一多聪明的一个人,转瞬间就把弟子的心思想明白。
此前的请罪奏章还只是口头上的退一步,现在求授开元宫使一职却是实实在在地退了一步,尤其是在得了如此大军功,太庙献俘这极其荣耀之时。以前那些疯狂弹劾他的那些人就该识趣了,不要再蹬鼻子上脸了,否则的话弄死你都是理直气壮的。
而圣上和内阁也得了清静。更重要的是,二十出头的从五品,本朝极其罕见。这个官阶,在京里怎么也得六部各司的主官郎中,放到地方,起码也是扬州、益州、洛州这样的要州知州。人家都是苦熬了十几年,头发都熬白了才到这样的位置,刘玄骤然就跟他们平起平坐,叫那些人怎么想?
最妙的是刘玄虽然去苏州守皇家道观去了,可他还是左佥都御史,有直达天听的弹劾大权。所以整个江南,乃至扬淮和整个南直隶,都难逃他的“法眼”。就凭他在两浙折腾的能力和手段,谁敢掉以轻心?
想到这里,杨慎一都恨不得说,来来来,教鞭给你,你来教教怎么做官。
到了宴会快要结束时,夏守忠站在门口,像是有事禀告。吴宝象悄然出去,听了仔细,又回来在隆庆帝跟前细语了几句。
“哦,原来是德妃有东西要赠与刘卿,叫进来。”
这时,只见永和宫宫女采薇战战兢兢地走了进来,先给隆庆帝行礼请安,又给十几位大臣们见了礼。
隆庆帝开口问道:“德妃有何物要赠与刘四郎?什么说法?”
采薇连忙答道:“回圣上的话。德妃娘子说,刘大人在两浙照顾娘子的父亲贾老爷颇多。娘子说,她知道父亲的为人,只有一份忠君任事的心,却缺几分做事的权宜。如果没有刘大人和其他几位大人帮衬,绝做不出这份功绩,还为圣上解了少许忧患。而今刘大人又为圣上和朝廷平息了乱贼,立下了大功,于公于私,德妃娘子都应当有所表示。”
“正好有圣上前些日子赐给德妃娘子的六两闽海岩茶、一斤六两君山银针。娘子借花献佛,以此两物赠与刘大人,共沐圣上恩泽。”
说罢,采薇捧上了两个盒子,举过头顶,里面装的正是此两物。
隆庆帝点了点头,转问刘玄道:“朕听说德妃与刘卿是亲戚?”
“回圣上的话,按辈分,德妃的父亲贾大人是家父的远房表弟,臣按说该叫德妃一声表姐。”刘玄顿了一下又说道,“从母家论,微臣未过门的正妻薛氏是德妃娘子的嫡亲表妹。”
“嗯,亲戚之情分乃是天注定,自当要多多走动才是。德妃能念及亲情,感激恩情,友亲尽孝,当配得这个德字。”
在场的都是千年的老狐狸,如何不知有隆庆帝这么一句话,德妃娘子苦心筹划的这么一幕可算是值了。只是大家都不会去揭穿这些,都齐声恭维道:“圣上承运秉政,外有良臣,内有贤德,定能庶明励翼,谟明弼谐。”
一场庆功宴就这样其乐融融地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