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渊心中揣测,很可能是王阳明年轻时服汞治病,导致生下来的儿子脑筋出了问题。
当然,王正聪也不算傻子,就是记忆力比较差,而且反应也有些迟钝。
中午一起吃饭,下午王阳明把王渊单独叫去书房。
“二郎受封天竺王了?”王阳明问道。
王渊说道:“为了皇帝安心,为了变法延续,学生必须远走海外。”
王阳明一声叹息:“唉,为难你了。”
王渊笑道:“天竺之地,虽然邦国林立,但只要统一,比大明两京十五省还大呢。”
什么叫天竺之地?
就是天竺王打下来的领地!
别说什么巴基斯坦、尼泊尔、孟加拉,就连阿富汗都在莫卧儿帝国统治之下,王渊将来干翻莫卧儿的时候,自然要把阿富汗也顺势拿下,国土直接跟波斯帝国接壤。
王阳明说道:“语言文字不通,恐怕难以治理。”
王渊说道:“总要让那里的人说汉话、写汉字的,无非流点血而已。”
王阳明说:“此非王道。”
王渊笑道:“武王伐纣,也是流过血的,纣王可不会听从教化。”
王阳明道:“当王道、霸道兼为之。”
“弟子明白。”王渊说道。
王阳明突然咳嗽两声,随即失笑:“是我多话了。你宰执大明二十载,自然懂得治理国家,我跟你说这些纯属班门弄斧。”
王渊笑着说:“恩师的训诫,终归是没有错的。”
“哈哈哈哈,你呀,还是那般滑头……咳咳咳!”王阳明开心大笑,继而连声咳嗽,又是一口带着血丝的浓痰吐出来。
王渊扶着王阳明,手抚其背帮他顺气:“先生莫要激动。”
王阳明清了清嗓子:“老毛病了,不碍事的。这些年改革变法,你做得很好。便是我来做首辅,也肯定比不上你。或者说,自商鞅之后,历朝变法者皆不及你。”
“先生谬赞了。”王渊说道。
王阳明又说:“你丁忧期间的两部书稿,我已经拜读过一部分。内容虽包罗万象,却直指天下之根本,比我那套心学道理要强得多。”
王渊笑道:“不敢跟先生相比。”
王阳明摆手:“心学有大弊端,非大毅力、大智慧者,根本无法做到知行合一。心学不泛滥尚可,如今已泛滥开来,滥竽充数者众矣。其中有多少假道学,其中又有多少禅宗辈,简直难以计数。这几年,吾欲统合两程朱陆等先贤之学,却发现路子已经走偏了。孔孟之道的真义,就在孔孟之道本身,后人不过是六经注我而已。”
“六经注我又有何错?”王渊问道。
王阳明说:“程子是‘我’,朱子是‘我’,陆子是‘我’,我还是‘我’。但我之‘我’,非彼之‘我’。心学可以用在我身上,却无法适用于天下读书人。就像程朱之‘我’,如今已经不堪沿用,只能在国朝之初奏效而已。大明越是兴盛,心学就越是危险,恐会变成负手谈玄的假学问。你的物理学、经济学就不一样,皆为实学,可普适于天下万民。你在书中,似乎还没有一个提纲挈领的大道理。你的‘道’在哪里?”
王渊笑着起身,借用王阳明的书桌研墨。
随即,挥笔写下两个关键词:世界观,方法论。
“你这书法,还是没有长进啊,”王阳明吐槽一句,问道,“细细说来。”
王渊说道:“所谓‘世界观’,便是人们对宇宙、天下、国家、社会、万事万物的理解和看法。国人的世界观,无论儒家道家,皆源自于《周易》。期间又添加进去佛教和历代异族,如今更是知道大地为一球体。道生阴阳,气化万物,这便是国人最基本的世界观。”
王阳明瞬间明白:“你的物理学,便是要改变世人的世界观?”
“然也,”王渊接着解释,“方法论,就是人如何认识世界、改变世界的方法和理念。心学的世界观,是‘心即理,心外无物’。心学的方法论,是‘致良知,知行合一’。”
王阳明问道:“你的呢?”
王渊再次提笔写下两个关键词:唯物,辩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