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太后是读过书的,典故随手就来,她也是有大智慧的,要不一个于此时代天然弱势的女性,如何把持西夏?开口一句,直接就把刘瑜逼到角落:武则天考虑身后事,考虑配祭太庙,当时她年纪也很大了;梁太后一个是还年轻,一个是她压根不考虑啊!
她在意的是现在,现在的鲜花着锦、烈火烹油。
跟她谈什么以后?她连三十年后都不去管了,这年代人的平均寿命也没那么长,就算是各国皇族,夭折的也不是什么少见的事。三十年后,可能按出虎水的女真人,会吞噬如今庞然大物的辽国,她相信刘瑜的判断,但她压根都不理会,还讲身后香火?
刘瑜真的也只能苦,这是他入夏以后,极为无奈的时刻。
他向来以为,在其位,谋其事。
就算是司马光,那个五六次上奏折,乞罢刺练勇的司马光,还认为把打下来的战略要地,送还给敌国,以让敌国知道大宋的仁德,这样就不会起战火的司马光。跟刘瑜理念完全不同,老实讲刘瑜一点也不喜欢他的司马光。
他的思路是不对,他的见识是幼稚的,他的心胸在刘瑜看来,更是极为不堪的。但有一点,不能否认,司马光也是在其位,谋其事的,他也是想为这天下,这社稷,这苍生谋事的,他也想青史留名,立言立功立德,不朽于万世的。
各种极其荒谬和愚蠢的思路,他是真的相信,这样可以平息战火,可以让大宋休养生息,可以让天下太平。
但梁太后不是,她压根不在乎。
为什么要关心千古流芳?为什么要为这国家立万世之基业?
甚至她连和平都不在意!
“我是一个失败的绑匪。”刘瑜苦笑着摇了摇头,这么开口说道。
他绑架的是西夏三十年后的国运,但梁太后根本不在意,刘瑜有什么办法?
“不过,我觉得,咱们还是可以谈下去的。”刘瑜喝下一杯茶,神情却马上又振作起来。
他也不是一个容易屈服于现状的人。
哪怕是在绝境之中。
“噢?难道你认为,本宫会让宋国加封你为加恩官告使,然后让宋国把你派驻到夏国来么?如果是这样,那本宫只能告诉你,刘白袍,你太高估你自己。”说着梁太后轻轻拍了拍手,窗外甲叶声“沙沙”响起,有铁靴踏地声,有刀鞘与甲胄摩擦声。
“你要不要试试,胁持本宫为质?”她疏懒的声线,透着别样的诱惑。
而蹲在边上生炉子的宫女,也从后腰擎出两把短刀,刘瑜此时望去,方觉得这宫女应该是穿了皮甲的,他不禁好奇,指着那宫女向梁太后问道:“大夏天的,她不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