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件不容质疑的事,刘瑜很确定,这军中是肯定有蕃部细作的,要不然的话,怎么可能如王韶所说的,蕃部知道他病了,知道刘瑜过来,就发动了突袭?
号角在响起,军兵的甲叶撞击作响,脚步声急促而不慌乱。
弓弦的崩响一声声在黑夜里响起,刘瑜侧耳听着,其中似乎有一种特别的韵味。
然后是很多蕃部的喊杀声,叫骂声。
而宋军这边,却是沉默的,跟下午在刘瑜带领下的,热血沸腾的作战完不同。
在刀剑的撞击声里,闷哼声里,刀枪入肉声里,几乎听不到任何宋军的声音。
“王子纯果然知兵。”刘瑜点头赞叹着,这就是差别。
同样的军兵,同样的人手,在王韶手里,竟就有这等不同,这是教人不得不叹服的事。
不过刘瑜并不对此有什么愤怒或郁闷,也不因此而对王韶产生妒忌。
人不可能全才的,这是一个现实世界,不可能回避的事实。
能知人尚用,对于首领官来说,才是最重要的事。
“小白,你去把院子里所有还能拿得动刀枪的,不论男女,有甲披甲,无甲也尽量穿上厚实衣物,都在这檐下列队,随时准备支援王机宜那边。”刘瑜突然对着白玉堂这么吩咐,后者愣了一下,但马上就下去办了。
刘瑜看着点了点头,白玉堂通过潜伏到瞎征手下这段时间,已渐渐完成了一个大侠,江湖上以武乱禁的大侠,向职业间谍,职业军人转变的这个过程。接到命令之后,不是去考虑合不合乎自己的心思,不是去跟刘瑜解释,外面战况如何,需不需要支援,而是马上就执行命令。
包括十娘在内,还有那五个跟唐不悔一起出来跟随刘瑜的少年,负了伤包扎着的雪白绷带,在黑夜里,灯笼光芒下,颇是鲜目。一个个全在檐下站着,这些人都是边地出身,或是边地生活过几年的了,不论上过阵没上过阵,大都颇有些生活的智慧,有盾牌的扛了盾,没盾的找个锅盖之类持在手上,一旦有箭雨来了,那锅盖也好是个遮挡。这也是为什么刘瑜让大家在檐下列队,而不是在院子里的缘故。
“不用太紧张,只是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所以让大家先做个准备。”刘瑜开口安抚着院子里的男女。
但事实上这有些多余,不论男女,尽管有过半人手脚发颤,显露着心中的惊慌和害怕,但事实上,大家都清楚,这是必要的。要是防线支持不住,自己这些人不去帮忙,那乱军之中,更是了无生路的。至少帅司的人手里,不论是吏目还是下人,在刘瑜刻意的熏陶下,这点意识还是有的。
“回相公的话,共计七十五人,则已结束整齐!”白玉堂清点了人数之后,过来向刘瑜禀报。
刘瑜点了点头,对他道:“七十六人。”
“是!”白玉堂闻言一颤。
刘瑜把长刀横在膝上,对他说:“去报与王机宜知道,沙场对决,一切事皆以他为准,帅司自我以下,七十六人,便是他今夜最后的支援。”
“相公!”
“去吧。”
白玉堂抱拳一揖,匆匆转身而去。
那檐下人等,一时间无不热血沸腾,只觉今夜不论生死,持刀负盾,随着经略相公与敌相搏,也不枉来这人世间走上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