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琦似乎一点也不慌张,大约宦海沉浮,什么都见识过了,好水川的大败也有过,昆仑关大捷也经历过,已经很难再有什么事,让他惊讶,让他慌张了。
“小忠,他专门从京师过来,你总得要承他这份情,是吧?看看帮他把差事办好。”
韩忠抱拳应道:“是,小人遵命!”
“忠叔,关键是内应,不找出这个内应,问题永远解决不了,韩相的身边,始终存在一个隐患。”刘瑜一点也不打算装逼,直接就对韩琦的长随韩忠说道:
“府内所有人,现在都有嫌疑,隔绝出入,以免被这内应知道之后,趁乱出逃!”
韩忠的面色不太好看,尽管年纪大了,便看得出年轻时,也是一条魁梧大汉,他冷冷地盯着刘瑜问道:“刘相公,您这话,我听不懂。什么叫都有嫌疑?小老儿按你这么说,也有嫌疑了?那我去隔绝出入,说不定我就把内应放跑,你说如何是好?”
刘瑜听着就苦笑起来,他知道自己有些过急,这话说得伤人了。
本来这逻辑是没错,可韩忠这样的人物,最要脸面的,据说年轻时,沙场上还为韩琦挡过几次刀箭。当着韩府里护卫随从,说所有人都有嫌疑,这老韩忠就受不了,马上就炸毛了。
而刘瑜这时还不得不变着法儿,安抚他:“忠叔别开玩笑了,你这等英雄人物,便是上了戏台,也是六棱壮士帽上簪花的好汉。您要是内应,我把头拧下来,给您当椅子坐好么?相由心生,内应有您这么一脸正气的?”
这么两句话搁下去,老韩忠便觉有了脸面,笑得一脸皱纹跟菊花一样:“刘直阁也真是性情中人!好,你说怎么办,老夫就怎么办!”又冲那些护卫随从吼道,“这是范文正公的徒孙,大伙也知道,范文正公跟老爷的交情,今儿好好跟着刘直阁办差!”
“诺!”那些护卫抱拳唱诺,当真是新兵老卒,一开腔就知道不同,看着这些人,绝对是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看那一身的杀气,吴十五和王四都远远不如。李宏这些亲事官,下意识绷紧了腰板,站得笔直,手也纷纷扶在刀柄上,不是他们对韩府的护卫有什么敌意,这是下意识反应,如常人遇虎一般,谁不怕啊?
但坐在堂上的韩琦,却就笑了起来,开口道:
“刘白狗,你给老夫消停些,滚过来,好好沏茶!”
听着这话,刘瑜愣了一下,等他反应过来,也只好苦笑着走了过去,整了整衣冠,一揖到地:“刘瑜拜见韩相爷,请恕事态紧急,不能全礼了。”
没等刘瑜说完,韩琦就不耐烦地抬了抬手:“刘白狗啊刘白狗,抬起头来,老夫倒要看看,明目张胆坑我一把的刘白狗,到底是如何一副混身是胆的模样!”
刘瑜听着下意识缩了缩脖子,这是要跟他算神臂弩的那笔帐么?
他只好是强笑道:“相爷,下官今已提举外剥马务了。”
是坑了韩相爷,不过韩相爷不是已经回坑了么?
明显韩琦却不是这么认为的,他冷笑望着刘瑜:“是么?你知道大宋朝野,有谁敢这么坑老夫的吗?”
刘瑜想了想,还真没有啊。
韩琦冷哼了一声:“敢跟老夫相争的,也不过是王介甫等一两人。”
他这话是真没错,刘瑜觉得头痛无比的司马光,韩琦在中枢时,说压他奏折就压,上五六回,一样的压,司马光也就只能在那里嘴炮,压根就是被韩琦压得无法动弹。
“上到官家,下到宰执,大宋朝,敢这么坑老夫的,有谁?只有一人。”
“狗胆包天的刘白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