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皇城司里的逻卒、入内院子,但凡见着刘瑜的,却是纷纷长揖、抱拳行礼,有称“直秘阁”的,有叫“刘直阁”的,也有唤“刘秘阁”、“刘相公”,乃至“直秘阁大老爷”等等。
这些人,并没有李宏他们,对刘瑜的死心塌地。
但刘瑜一走,石得一过来任事,两相对照,却就人人想起刘瑜的好处了。
石得一宫里的子子孙孙颇多,过得来,随便一个侍候石得一的小黄门,也敢对皇城司的亲事官指指点点。这在刘瑜任事期间,是绝对没有的事。就算李铁牛这心腹家人来送饭,出入也是主动让当值逻卒搜身,以示清白。
甚至程颢也服从了刘瑜订下的规矩,出入搜身检查登记。
一开始程颢是不干的,认为有辱斯文。刘瑜也没勉强他,只让当值逻卒在记录的本子上写上一句“拒查”,然后让程颢签押。签押了两三回,当时正在全城搜捕西夏刺客,程颢觉得不对,日后要破不了案,自己在这签押簿上,很另类的再三“拒查”,岂不是刘瑜不说,也禁不得别人推敲?
程颢是爱惜羽毛的,不愿自己名声留下污点,也就从了,只不过搜查一般是由蔡京、杨时他们来做。有了程颢这位士大夫中的大佬在前做榜样,连司马光过来,都捏着鼻子从了。
可石得一来的第一天,就把这本子烧了。
“刘子瑾订的规矩,干咱家底事!”
这皇城司的管理,被他这么搞,能不混乱?
再就石得一贪财便不说了,跟刘瑜这样,自己掏钱出来请大伙吃喝的官长,向来就少有。
他还贪功,要真有案子,他占大头,下面的人也认了。
问题是没案子,石公公也要搞出案子来!
这不是就让下面亲事官眜着良心,胡乱捉人么?又没什么好处,谁乐意?
而且他捉人,不是跟刘瑜一样,查无实据就放了。
那是进来容易,出去难啊!
“请石公公过来吧。”刘瑜对当值的亲事官说道。
但那看守大狱的入内院子,苦笑着拱手回话:“刘直阁大老爷,您还是把人提走吧!”
“相公,借一步说话。”当值的亲事官也是一脸无奈。
刘瑜点了点头,跟他行到边上,只听那亲事官低声禀道:“相公把人提走,这边报个暴毙,这事就了结。若是寻得石公公过来,只怕这事倒就不好办,小人等怕也要吃挂落啊!”
就是刘瑜不提,石得一也睁只眼闭只眼,算这事过去。
如果硬要石公公过来,那就是刘瑜摆明车马,要来跟石得一撕撸,到底皇城司是谁的基本盘了!
石得一直接和刘瑜撕破脸的可能性不大,因为这差遣,是人家刘瑜辞了职,他才来接手的,万一刘瑜用他那直奏权限,跟皇帝和相爷说一声自己还想来上班呢?别说刘瑜不可能这么干,万一呢?
刘瑜于细作方面的天赋和才华,就是中枢宰执也不得不服吧?
所以石公公更多的是拿下面的人撒气。
“劳烦兄弟们了。”刘瑜轻笑了一声,点了点头,又冲着李宏示意了一下。
后者便取了几角碎银子,塞给看管大牢的入内院子和亲事官。
“小人怎么好收相公的银子!”这几位连连地辞谢的。
刘瑜却就故意板起脸道:“你们念旧,在不干律法的情况下,给我这个老上司一点方便; 就不兴我这赋闲的人,请当年手下旧吏喝上两角酒?”
那亲事官和入内院子便笑着唱了个诺,收起银子,片断便把拘起的七八个街道司士兵领了出来。看着倒没受什么苦头,刘瑜问他们怎么样,倒有人说了大实话:“虽说晦气进了牢狱,不过托相公的福,这里头饭管饱,吃完肚里不慌,这几日,昨晚睡得最好。”
刘瑜听着不禁大笑,又与皇城司人等闲话了几句,又对李宏说道:“你先带着这七八个兄弟,先回家去,让他们洗个澡,换身干爽衣物,再让阿全叔张罗他们吃点东西。我让赵楚他们三个,陪我去街道司就好。”
李宏还想再劝,刘瑜摇头道:“这么多人去,那是撩拨起邪火来,不是息事的架势。”
听他这么说,李宏也觉确是如此,便领了人走了。
谁知道赵楚三人,引着刘瑜去到街道司,当值的大使臣居然不见!
去通禀的士兵出来,直接告诉刘瑜,勾当公事的大使臣事务烦忙,没空出来相见。
然后那士兵竟低笑着跟同伴说道:“赵楚、吴三这几个腌臜货,以为请了刘相公来就有用?呵呵,这落架的凤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