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等赵原开口,却就听着有莺燕声响,却是陈家掌柜先叫好的女校书,由潘家楼的伙计引领着,上楼往雅阁而来。陈家老板请客,本就是不想恶了刘瑜,叫来的女校书,自然也是下了本钱,纵不是花国状元,却也是当红头牌。
两位女校书一入得内来,端的是香风满室,盈盈地行了礼,随身带着的侍候丫环便把煎水、布菜之类的活计一并接了过去。赵原如坐针毡地看着丫环焚了香,置了琴,那唤作柳七娘的女校书,又行了礼,却就将琴弦撩动,却是一曲《孤馆遇神》,生生把想要起身斥退她们的赵原,呛得只好又坐下去。
要是弹唱平常词曲,不论是“仙吕调”的《木兰花》,或是”大石调”的《玉楼春》‘;不管是乐府诗还是时下流行的长短句,赵原都不会给什么面子。
可是这一曲《孤馆遇神》不同,相传为嵇康所作。
那曲调虽然初起素雅清淡透。
但教心神入了琴韵,却便听出跳脱闪耀,惊心动魄的音韵、阴柔飘渺的旋律。
刘瑜看着不禁无声失笑,他在这大宋从头活了十八年,这琴音多少还是听得懂的。
虽说柳七娘的琴技不错,但也就是不错。
让赵原坐了回去,是对于一位能弹奏《孤馆遇神》的伎人的尊重。
士大夫式的素养,教他觉得,不让人弹罢这一曲,实在太伤人了。
虽有些迂,但刘瑜看在眼里,却又对赵原高看了几分。
迂,也就是这人是有原则的,有底线的,和有底线的人相处,终归不是件坏事。
而另一位唤作玉婉春的女校书,却就净了手,正要把茶饼轻碾。
点茶所用汤瓶也已侍候在一旁,玉婉春向着刘瑜和赵原略一致意,纤手轻拂,不单一个柔字,尤是这手法雅致,着力却是均匀,将那茶饼细细碾落,单看柔夷起落,便煞是欣心悦目,能在这大宋东京城里闯出名号的人物,却自有一套技巧,绝不止以色侍人四字。
赵原更是不忍去打断玉婉春的茶艺,可内心如焚的事实,又改变不了,一时间脸上竟憋得通红。
刘瑜听着琴声,寻在节拍之间,轻轻用折扇叩叩案几。
柳七娘是见过场面的,知道客人有事,却不能听她奏完此曲,立时随手一拂琴弦,虽乱了宫商角羽,却颇有几分留白之意。
刘瑜含笑直勾勾打量着这柳七娘,教得她那瓜子脸都泛红,侧过脸去,却又偷瞄过来,当真秋波如水,媚得勾人,刘瑜大笑道:“陈家掌柜却是妙人,竟给我约了这么一朵解语花!”
那边厢玉婉春已注汤击沸,点好了茶,鲜白汤花浮于面上,紧咬在乌泥建盏的边缘,她行了礼,柔声说道:“官人,请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