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生将小宝的棉裤塞好,一把抱了起来:“桂香!桂香!快来瞧瞧。”
小宝依旧手舞足蹈地喊:“妈妈。”
桂香“扑哧”一声笑了:“我差点都忘记和你说了。”
到了省城,春生领着桂香去了最大的一家玩具厂。
“刚刚那门卫怎么那么容易就放我们进来了?”桂香好奇,这厂里的管理很严格,她刚刚打定主意要来碰碰运气的。
春生捏了捏她的手道:“我说你要来和人家厂里视察。”
桂香笑:“尽胡扯。”
等着那边走出个人直挺挺地朝春生敬了个礼,桂香定睛一看竟然是许久不见的章勤,难怪……
“嫂子好。”
桂香有些反应不过来,只好点点头道:“你好,你不是在西安当兵的吗?”
春生抢了话题去:“这小子今年转的业,非不肯留在西边,就写信给我说来咱这边了。”
“哦……”章勤是孤儿,大约留在西安也孤单,桂香不禁白了一眼春生,这战友过来了也不叫人去家里做做客,太生分了。
春生瞧出老婆眼里的意思,连忙撇清:“他来这几天就被拉出去谈生意去了,我可是有叫他上咱家去的。”
连生一过了正月初六就去赶去店里了,这正月间办喜事的人也挺多,这陪嫁的被单也多。这天还没热起来,连生将棉袄往旁边的椅子上一丢开始了工作。
原先他请的那个小工要等过了十五才能过来,他只好一个人张罗,脚下都生了烟。第三床棉花弹了一半,忽的有人进门来了。
连生将卷起来的袖子扯下来,望望来人,忽的笑了:“你家姐姐的被子可以拿来弹了。”
许颜点头笑道:“今天带了来的。”
连生看看门外的板车,里头果然摆了好几只大蛇皮袋。许颜转身要搬了那棉花进去,连生总觉得她太瘦,一口气扛了两大包棉花上去。
“你爹怎么没来?”这嫁女儿的事一般都是父母准备的,哪有做妹妹的来弄的?
“我爹去年年底去窑厂烧砖的时候叫倒下了的砖头砸到了……”
连生看到她头发林子里别了个小白花,这才发觉说道人家的痛处了,搬了张凳子叫她做,自己继续弹棉花,大约是觉得她一个人无聊,连生和她说了些有趣的事。许颜终于微微笑了笑,连生觉得心里某个角落忽的颤动了下。
等着网纱的时候,连生一个人换了好几个方向都摆不准,急的直皱眉。
许颜起身:“我来帮你吧。”
“不用。”连生心里有些烦躁,不知怎么见着丫头他就心里慌。
许颜笑:“这一个人想要网这纱是挺困难的,反正我这闲着也是闲着。”
连生说服不动只好教了她怎么甩手怎么放纱,这丫头灵光的很,连着放了第三回,已经能一次性对准了网格了。
“小颜啊,你瞧你要不是个女娃娃,我都要雇了你来帮我做活了。”
她有些愣:“为什么女娃娃不行?”
连生灌了一大口茶叶水:“女娃娃吃不了我这行当的苦,这活男人干着都吃不消。”
“我不怕苦的!”许颜忽的说了句,她想说要是他要人,她就来,但这话最终卡在了喉咙里。
连生被她脸上严肃的表情逗笑了:“好好好,我知道你不怕苦,走,你帮了我一早上的活,我该请你吃顿饭去。”
许颜也没拒绝,她的那堆棉花一看就要等到下午才能弹了。
等着弹她的那堆棉花时,连生弹得次数显然比先前多了很多下,网纱也选了好看一些的花线,铺得整整齐齐。
整整六床棉絮,连生打好一床就帮着她装进蛇皮袋里放好。等着外面黑透了,连生才歇了工,仔细锁好了门。
许颜将板车上的绳子缠到脖子里放着,弓着身子去拉,板车里的东西里虽然不重,但看着这丫头倒是废了不少力气。
连生一把拉了板车绳子:“我送你回去吧。”再说这天也黑了,女孩子家一个人在外还是挺危险的,她家住的三赵里可不近哦,他小时候和人一起去钓过鱼。
许颜想说不用,连生已经自发将那绳子套进脖子里了。
水力的街道上已经没有什么人了,连生只觉得肚子饿,等着到了拐弯的地方,许颜忽的叫住了他。等了一会出来,见她手里拎了两个煎饼,她很自然地递了一个给他:“喏,给你的。”
这小丫头笑起来有种异常的熟悉感,等着穿过大河埂时,许颜忽的开了口:“我七八岁的时候跟人下河游泳,叫水草缠住了脚,有个大哥哥经过救了我。就在这个地方,我的救命恩人买了支赤豆冰棒给我,可是我当时连我自己的名字都忘记告诉他了……”
连生眼底一沉,这个小丫头是……过了一会,他终于舒了口气:“你小时候就瘦。”
许颜笑:“你那时候竟然喊我小麻虾。”
连生不知怎么的,心里软一块:“快走吧。”
到了家门口,许颜赶紧转头叫住他:“那个,侯大哥,我以后去给你那帮忙好吗?”
连生竟点了点头答应了……
西南村和三赵里在两个完全不同的方向上,连生花了两个小时走回去,他望见那圆圆的月亮从这边池塘跳进那边池塘,再穿过长长的人工河落进旁边的水沟里。
终于进了家门,院子里静悄悄的,似乎都睡了,连生洗了把脸就直接躺床上睡了,脑子里一片混沌,他想自己也到了成亲的年纪了,前两天去他大姑那里拜年,他大姑旁敲侧击地说了些,侯爸当时直点头。
他从小到大野惯了,从没想过一天和他哥一样娶个女人回来,但看着小宝的时候他心里还是会生出一些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