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从黑暗里走出来,颀长的身段,那双眼朝你看来的时候带了些清光,直叫人难以忽视。
他朝桂平笑了笑:“借你姐一会儿。”
桂平从小拿春生做偶像的,自然没什么反对,径直推了门进去。
桂香呆呆地立在那里不敢动了,她手心团的都是汗珠:“你……你怎么来了?”
春生一步步走近,一下捉了她的手捏住:“我想见见你的,单桂香。”
桂香猛地朝后退了一大步,这人却比她更快,像是守了许久猎物的鹰,一把揽住了她的腰,桂香吃痛,惊呼出声。
他连忙捂住她的唇小声道:“别吵,别叫里面听见了。”
鬼使神差的,桂香竟安静下来了。她唇上的热意却烫得他手心都疼……
“和我去个地方,我有话要和你说。”
桂香使劲挣脱,却没有成功:“我不去,我得回家,你有什么话,现在说。”
春生见她不肯,一把抱了她,这人的腕力竟大的惊人。
才走出去几步,桂香就投降了,“侯春生,你放我下来,我跟你去就是。”这大村大巷的叫人瞧见指不定怎么编排她爹教女无方了。
春生放了她下来,大步地在前面走,桂香只得小跑着跟了他去,不知道这人要带她去哪,天寒地冻的。
“喂,你慢点啊!我累死了!”
那人果真放慢了步子等她,没走几步桂香猛地打了个喷嚏出来。
春生转头直拧眉,桂香以为他是嫌自己不卫生,连忙说了个“抱歉”,谁知这人竟解了自己的围巾径直绕到她脖子里去:“雪后寒,怎么不多穿点。”
“我又不冷!”这丫头还嘴硬,惹得春生只想笑。
黑暗里走了一段乱,桂香估摸着大约是出了村了,春生这才又握了她的手:“单桂香,你可真狠心。”
“什么?”他没有来的一句话让她有些摸不着头脑,她哪里狠心过了?
春生没有立刻回她的话,而是一路拽着她上了大路,今晚没有月,只剩几粒亮星挂在头顶。
走了不久,那人忽的顿了步子:“到了。”
桂香这才瞧见是那片竹林,这边上种的几株腊梅花开了,空气里氤氲着那股似有似无的香,
她身上淡淡的气息和那花香混合在一起,叫他直要疯魔了去,桂香使劲掐了他才叫他松开自己,但他立刻转身握住她的肩膀,要吻她……
桂香猛地退后一步,感觉到怀里的人经不住的颤抖着,春生忽的松了她,转而抵着她的额头道:“我每次闭上眼,都是这片竹林,然后你就在那片竹林前面朝我笑。这些天,我想你想得快疯掉了,所以我回来了,我的假还没批下来呢,回去等着受罚……桂香,你呢?你想不想我?”
桂香半天没说话,幸好天黑他瞧不见她眼底的泪花,她心里也没啥底不敢回应他什么。抬了袖子胡乱抹眼泪。
春生似乎不打算放过她,一把捉了她的袖子,逼迫般地问:“你做什么哭?”
“春生哥,你一直做我哥哥……好不好?”她怕,怕往日的不幸再上演一遍,倘若真是要走一遭痛苦,她不愿对象是他,只有亲情是永远不会变的……
春生没想着她这么回应自己,猛地松了她的手:“好……”他们没有血缘关系,只要她不抵触他就行……
初四一早,春生就踏上了去省城的车。桂香没有来送他,春生最后望了眼来时的路,上了车。
……
桂平见他姐一早上起就没出门,以为是病了,进了门才见她在踩缝纫机,旁边的桌上已经摆了好几条裤子了。
“姐,你咋不来吃早饭?”
“我不饿。”桂香垂着眼答道。
桂平走近才瞧见他姐的眼睛肿得跟蜜桃似的,叹了口气道:“春生哥现在大概已经上了火车了,也没人送送……”
桂香手里的动作停顿了片刻,没说话,见桂平出去了才又垂了脑袋继续做裤腿,手下送得太快,猛地带断了一根针。
……
舞狮子的人按照旧例晚上是要在水塘村打场子唱戏的,但三十晚上刚好赶着下雪,他们只得推迟到了初四的夜里。
单福满家后面原来是村里的老篮球场,有很大一片空地,每每水塘村要搭台子唱戏都会选在这儿,这次也不例外。
桂平老早准备好了几个长凳子,在离那台子最近的地方摆好了,只等着那边一声开始了。桂香纵然这几天心情再低落,也还是跟着他爹一起去了。
夜里有些冷,但并没有影响底下看戏人的热情。唯一遗憾的是马小红不在这,这黄梅戏她最喜欢了。
今年的大队书记换了人,说等开了春,队里会再组织放场电影。所有的一起都在往前推移,时代的脚步根本不曾停下。桂香正等着这部电影呢。
……
李富源自从出任了玉水的卫生局处长,不需要再日日往地里瞧,时间多的很,干脆在院子里养起了花。女儿要考高中了,他爱人丁云为了给女儿做饭,干脆在家里不出去了。
正月十四马小红挎着书包去了新学校。玉水中学的初三有十几个班,那老师细声细语的,比水力中学的老师温柔多了,但课外知识补充的多,课内的却不怎么教。幸好寒假时,她妈专门请了家教来家里。
开学第一个星期,马小红硬是要骑着她那小摩托往玉水去,丁云知道这丫头要找桂香去,也没拦着。
水塘村去年修了条的石子路,好走了些。马小红顶喜欢这里的春天了,碧绿的麦苗一片片地蔓延出去,直叫人神清气爽。
雪水化了,一池池水满冻冻的。老远看见桂平挑着一担东西过来,小红赶紧停了车,桂平瞧见她剪了短发,拧了下眉道:“我姐不在家。”
☆、第30章 缘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