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才明白了。”全子应下后，似乎是犹豫了一下，又追了一句，“不过这事儿……师父若是知道了恐怕会……”
“他知道了又怎么了？”姬莲勾着笑容看着全子，“反正他也只说别让我别接帖子出去串门，没说我不能做别的呀。行了，这事儿你去办就是了，若是你师父有什么抱怨的，让他自己来找我说。”
全子自然知道，姬莲做什么花唯都不会说什么，就算姬莲把天捅了，花唯估计也只是跟着默默补而已。全子是见识过这宫里的人背地里议论什么事儿的时候，那是绝对不积口德的，话怎么阴损怎么来。所以全子的意思并不是指花唯会有什么抱怨，他是担心这传言传到后来，这话会越来越难听，到时候落到花唯耳里惹他生气。不过见姬莲主意已定，全子便也不再多说，办事儿去了。
子嗣困难这事儿，姬莲其实早就有让大家都知道的意思，只是一直没有找到一个好机会。在这后宫，什么事儿都比不上一个后妃生不出孩子来更糟糕了，光着一条以后她姬莲就算再有什么荣宠别人背地里都会说一句“就算得宠又怎么样，还不是个下不了蛋的母鸡”，而这份瞧不起正是姬莲想要的。互相比较似乎是人的天性，所以有人不患寡而患不均一说。现在的姬莲，哥哥做了天子近臣，她自己又颇得宝正帝喜欢，现在宝正帝又把皇长子送到了泽芝宫抚养，皇后和宝正帝结婚十年，只有一个女儿，能不能生个儿子还是未知数，这皇长子的价值就显得尤为珍贵了。宫里头最近风头几乎都被姬莲占尽了，自然会有人心里不平衡，巴不得摁死她。
所以她得告诉那些眼红的，先别着急妒忌，送皇长子来只不过是个安慰奖。营造出一个皇长子身子不好，让一宫的人不闭口不谈，伺候宫女憔悴不堪的样子来，再补上一句她姬莲自个儿生不出孩子，那些眼红着想要往泽芝宫伸手的，大多都会收了手静观其变，甚至会带上些看戏的成分在里头。毕竟皇子送到姬莲这儿的时候是会喘的，若是死在了泽芝宫里头，就算再怎么说是皇子先天不足，姬莲这照顾不周的帽子也是摘不掉的了。想要落井下石到那个时候再合适不过了，还不用大费周章地往泽芝宫里头摸。
姬莲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事情都安排好之后她只觉得倦意往头上冒，于是她倚到了榻上闭上眼睛，很快便睡着了。
☆、第65章
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姬莲足不出户，待在泽芝宫里吃了睡睡了吃，偶尔让月娘把小皇子抱到面前来逗弄一下培养培养感情，一开始小皇子看到姬莲只会瞪大了眼睛瞧，后来多见了几次后小皇子会“咯咯”笑着要姬莲抱了。小皇子很少哭，见谁都笑，所以泽芝宫里的人包括姬莲在内都挺喜欢这孩子的。
这段时间里，姬莲过的算是很惬意，多少有些刚入宫时那种小透明的舒适感，在皇上让皇后别再管淑妃的事儿之后皇后就称病了，每日早上的请安也免了，这让姬莲乐了好一会，每天不用一大早起来了，爱睡到什么时候睡到什么时候。宝正帝也似乎是故意消除姬莲的存在感似的，把小皇子送到她这儿来之后就再没让姬莲侍寝过。姬莲让全子传出去话儿现在已经传遍后宫了，书画偶尔陪姬莲说话的时候和姬莲说起那些传言被传成了什么样子：“哎呀，奴婢上回听到尚膳监那儿有几个小宫女在说这事儿，隐约是说小皇子快不好了，您自个儿生不出孩子也是可怜什么的，奴婢本想凑近了听听，可她们见了奴婢跟老鼠见了猫一样跐溜就跑了。”
“正主儿来了可不是要跑嘛，等着你骂她们俩不成？”姬莲说话的时候正在绣着荷包，这荷包她绣了快半个月了还是没有好，姬莲只觉得自己进宫之前对这女红看得实在是太轻了，以至于她动作慢，绣出来的东西还不怎么入眼，“不过也是可惜，本宫可是好奇的很他们能把话儿说成什么样子。”
两人正这么说着，突然书琴没经通报急急地冲了进来。姬莲一转头就瞧见了书琴那眼眶都红了，衣裳都还有些凌乱，似乎受了什么委屈一般的样子惊了一下：“书琴，你这是怎么了？”
“娘娘，娘娘您快去看看小皇子吧。”书琴一下子就跪了下来，“小皇子从今儿一早就哭闹不止，月娘哄了好久也不见好，到现在小皇子都快哭不动了，奴婢瞧着小皇子不太好说要请太医不然怕是有事儿，可是翠衣翠竹都说小皇子这没事儿，还说奴婢诅咒小皇子，奴婢想要到您这儿来还被她们拉扯住了说要奴婢把话说清楚……要不是书棋路过听到声音替奴婢挡了她们俩，奴婢还来不了您这儿。”
姬莲听书琴这么说一下子就站了起来，荷包也不绣了，也来不及收什么针线提了裙子就带着人往小皇子住的偏殿去了，姬莲到的时候正看到闹成一团的书棋和翠竹，翠衣倒是在边上想要拉开两人，奈何两人似乎都在气头上，谁也不理翠衣。姬莲瞧着这样子不由皱起了眉，书红上前一步喝道：“闹什么闹！没见到娘娘来了嘛！”
书红这么一喊，翠竹和书棋才罢了手，和翠衣一起跪下了给姬莲请安，姬莲扫了她们一眼也没让她们起来径直进了房去看小皇子去了。月娘在房里抱着小皇子哄着，见到火急火燎地姬莲来了连忙要请安被姬莲阻止了，姬莲从月娘手里接过了小皇子，只见那原本一直粉嫩的小脸颊现在看上去有些白惨惨的，声音也不如平时有力气，呜呜咽咽的，她抬了眼冷冷看向月娘：“怎么回事？”然后不等月娘回答就对身后跟着的书画和全子道，“书画、全子你们去请太医，把整个太医院的都给本宫请到这儿来，这是皇上第一个皇子，若是来的晚了出了什么事儿，他们可担不起。”
书画和全子领命匆匆跑了出去，姬莲才再次看向月娘：“说吧，小皇子这是怎么了？”
月娘见姬莲脸色不善也有些害怕，便仔细地回道：“小皇子今儿醒的特别早，奴婢抱着小皇子给小皇子喂了奶，翠衣帮着一起换了尿布。然后奴婢和翠竹抱着小皇子在宫里稍微走了走，回来之后小皇子似乎是又困了，奴婢便哄了小皇子再睡会儿，小皇子睡着之后翠衣和翠竹看着，奴婢走开了一会儿去用早膳，回来后奴婢看着小皇子，翠衣和翠竹再去用了膳。等她们回来的时候，小皇子醒了，就一直哭，奴婢抱着哄，平时哄一会儿小皇子就笑了，可是今日还是哭不停，到后来可能是累了声音都弱了。书琴来了之后见小皇子这样有些担心，便说要请太医来瞧瞧，说是怕小皇子不好了，翠竹就说……”
“本宫没问你书琴和翠衣她们的事儿。”姬莲见月娘要继续说那几个宫女掐架的事儿，立刻就阻止了，现在她不想追究这是谁的责任，主要的是把小皇子为什么要哭闹不停的原因给找出来，“小皇子今儿可有吃什么不该吃的东西？”
“回娘娘的话，奴婢一直仔细伺候着，今儿就早晨喂了一回奶。”月娘小心翼翼地答道。
姬莲点了点头，眼神在房里扫了一圈，也没见到什么不该有的东西，房间里打理的很干净，小皇子的床边更是半点尖锐的物件也见不着。姬莲皱起眉，难道小皇子真是自个儿病了？姬莲伸手摸了摸小皇子的额头，也不烫手应该是没发烧。姬莲对照顾孩子没什么经验，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她又瞧了月娘一眼，突然就问道：“月娘自个儿的孩子多大了？”
月娘没想到姬莲突然这么问，怔了了一下才答道：“回娘娘的话，入宫时犬子才足月。”
“月娘只生了一个孩子？”姬莲挑了挑眉，有些惊讶淑妃居然会挑一个没什么带孩子经验的人来照顾孩子。在姬莲的想法里，奶娘最好是年纪不太大的但是已经有养过孩子经验的女性，月娘这样的带孩子就算是尽心，但是毕竟经验太少。姬莲觉得自己有些大意了，应该向宝正帝再讨要几个以前伺候过小主子的嬷嬷来的。
“回娘娘的话，是的。”月娘低着头，看不出她什么表情。
“嗯，那也是辛苦你了。”才足月就和孩子分开恐怕这心里也是不好受，不过这也是月娘自个儿选的路，毕竟宫里找奶娘虽然精挑细选可是也不会做出强征的事儿来。姬莲这么轻轻带过一句后，才继续问了小皇子的事儿，“小皇子昨日里可有什么不妥？”
“并没有什么不妥，就午时的时候闹了一回，后来奴婢发现是尿布湿了，换了之后也就好了。”
月娘这么回完，太医就已经到了。许是姬莲的话说的比较强硬，全子和书画这回把太医院当值的四位太医全带来了。姬莲把小皇子放到小床上，让太医上前查看皇子的情况。
四位太医在给姬莲行了礼之后便围到了小皇子的身边，过了一会，其中三位太医低声交换了一下意见，又问另外一位太医，那一位摇了摇头，又低头仔细观察起小皇子来。然后一位满脸胡子看上去已经有些上了年纪的太医向前一步，向姬莲禀报道：“娘娘，臣等已经替小皇子瞧过了，小皇子身上似乎并无不妥，许是哭累了，睡一会应该就好了。”
听了这老太医的话，月娘似乎是松了一口气，书红、书画、书琴和全子似乎也松了一口气，姬莲却一下子笑了出来：“似乎？许是？应该？”
被姬莲这么一反问那太医愣了一下。姬莲便继续说了下去：“本宫瞧着这位太医您似乎是上了年纪，许是脑子不太清楚了，应该回去休养休养了吧？您说本宫这意思，您到底是上了年纪还是没上年纪？是脑子清楚还是不清楚？是该回去休养还是不回去休养？本宫读书少，您可不要诓本宫啊？”
“噗嗤。”低头还在观察着小皇子的那位太医似乎是没忍住一下子笑了出来，然后他连忙直起身告了罪，然后一脸正经道：“不知娘娘这儿有小碟子和碗，臣想借来一用。”
姬莲使了个眼色，书琴立刻就去拿了碟子和小碗放到了太医手边。那太医让书琴拿着碗，自个用手摸进了皇子的嘴里，也不知他是怎么弄的，小皇子似乎是噎了一下然后就开始吐奶，这奶吐进了书琴拿着的碗里，吐了几口之后小皇子又吐出个什么小玩意，“噗通”一声落在了碗里。那太医把那东西从碗里拿出来，放到了一边的小碟子里，然后才道：“小皇子是被这东西卡着了，觉得难受才哭闹不止，现在已经吐了出来就没事儿了。一会儿多喂些温水给小皇子，臣写个方子，若是小皇子一会不愿吃东西，或是喝了水哭的话便熬了喂了小皇子，若是一切正常的话这药便不用吃了。”
书琴把碗放到一边，拿了毛巾给太医擦手，小碟子则有全子递到了姬莲的眼前，姬莲垂眸一瞧那竟然是一个扣子，上头还带了点血丝。一见这东西，姬莲的脸立刻就冷了下来，小皇子吃了一个扣子还没被呛死那真是运气好，若是书琴这事儿报的再晚一点，小皇子没准就咽气了。月娘也瞧见了那扣子，她再一看姬莲的脸色，“噗通”一下就跪下了，姬莲转眸看了一眼她，见她的唇都在哆嗦了，现在有太医在姬莲也不太想当场发作，于是她收回眼神瞧向刚写完方子的那位太医。仔细一瞧，姬莲发现这位太医年纪不大，约莫也就二十七八的样子，样子生的很俊。
姬莲一向喜欢漂亮的人，更何况这太医还救了小皇子一命，故而姬莲对这人观感不错，于是她问了一句：“敢问太医贵姓。”
“免贵姓江。”
“原来是江太医。”姬莲想起之前廖太医曾和她说过，宫里头有个江太医算是个妇科圣手，让姬莲回宫后可以找那江太医瞧瞧，只是姬莲自个都不太在意孩子的事儿，那时候又满脑子都是花唯，所以江太医就被姬莲抛到了脑后，没想这就见到了。姬莲对江太医道了谢，说多亏了他不然小皇子这儿她还不知道要怎么办呢。
江太医连道不敢。姬莲也不多说什么，只道几位太医跑了一趟辛苦了，让人看了赏之后客客气气地把几位太医送走了。等到几人被送走，姬莲留了书红和书画在小皇子这儿伺候，让月娘起了身，然后带着全子、书琴和月娘出了房间。门口翠衣、翠竹和书棋都还跪着，姬莲瞅了那两个翠一眼，然后道：“都起吧，随本宫来。”
☆、第66章
姬莲带着几人进了正殿后在主位上坐下了，全子把那摆着扣子的小碟子放在了桌上后便站在了一边伺候，而姬莲则瞥了一眼那纽扣后看向那站着的一排宫女。她们的年纪都不大，一个个水葱一样的鲜嫩，翠衣更是长得标致的很，就这么直接摁死了还挺可惜的。只是在这宫里对对手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于是姬莲低了头仿佛是在检查自己指甲修得好不好似的开口了：“来，都说说吧，这是怎么回事儿。翠竹和书棋是怎么打起来的？”
“是书棋先动手的。”翠竹听姬莲一开口问就立刻接了话，“本来奴婢在和书琴说话儿，虽然意见有些相左了却是没人动手的，没想那书棋路过就上来推奴婢。”
“哦？”姬莲听了翠竹的话儿，转眼看向书棋，“来，书棋说说，翠竹说的可做的准？”
“回娘娘的话，奴婢是瞧见翠竹一直拉着书琴纠缠不休才上前帮忙的，那时候书琴正着急想要见娘娘有急事禀报，可是翠竹话里话外都是要拦着书琴不让她走，奴婢一着急就推了翠竹一把。”书棋低着头，回答的倒是规规矩矩。
“书琴，把今天的事儿再仔细说一遍吧。”
书琴得了姬莲的话儿立刻就把之前在姬莲这处的禀报又复述了一回，这回还多加上了几个细节。姬莲听书琴说完后点了点头，再看向翠衣和翠竹：“你们还有什么要说的？”
“奴婢是觉得……小皇子毕竟年纪小，偶尔哭闹也正常的很，不应该小题大做，拿这事儿来让娘娘烦心。”翠竹沉默了一会，口气带上了些忿忿不平，“而且，平日里书琴因为是娘娘这处派来的，总是对奴婢和翠衣指手画脚的，什么事都要拿主意。”
姬莲闻言笑了一下：她把书琴派过去，自然就是要她去限制翠衣翠竹的行动的，可不是让她去玩的，书琴这么快就让翠竹给嫉恨上了，想来这限制是做的不错的。她看着翠竹，用一种极为缓慢的语速说道：“哦……原来是不想本宫操心，可是这事儿若是今儿被你们压着，结果让小皇子咽气儿了，这罪你们可担当的起？”
若是小皇子死了，姬莲作为照顾他的后妃说不定会有一番责难，不过小皇子毕竟一出生大家就传他体虚，所以宝正帝这事儿没准并不会怪罪姬莲，但是在小皇子身边伺候的宫女可就讨不着好了，去浣衣局都算是好的了，有的直接填了坑给皇子做陪葬的。书琴又是姬莲让去搭手的，真要怪罪起来，首当其冲的其实还是月娘和两个翠。
翠竹没再接话儿，但是看表情似乎还是有些不服。姬莲也是觉得有趣，这翠竹已经见了小皇子吃下的那个扣子，这么大的事儿，她居然还能觉得委屈，在她身边的月娘都已经怕的快站不稳了。
姬莲想了想，还是决定把重点放在后头的事儿上，于是她索性看了月娘：“算了，本宫也不想追究前头的事儿里头的是非，那来说给我听听，小皇子吐出来的这扣子是哪里来的吧？月娘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