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光四年三月甲辰,帝命蕃汉总管李嗣源统亲军赴邺都,以讨赵在礼。壬子,李嗣源领军至邺都,营于西南隅。
三月丁未朔,李绍真收复邢州,擒贼首赵太等二十一人归,与李嗣源会师于邺都。李嗣源令斩赵太等于邺都城下,以慑敌胆。
甲寅,李嗣源进营于观音门外,下令诸军,诘旦攻城。
......
帐中灯火通明,李嗣源正与李绍真商议次日攻城事宜。此番攻魏州,李嗣源代李绍荣为帅,其所领兵马以亲军与李存勖调拨的一部从马直为主,李绍真所领五千镇军为辅,李绍荣则屯兵万余于城南。
军议后,诸将散去,李绍真未急归营,因时辰已晚,李嗣源遂置酒菜招待李绍真。
“邺都生乱至今已历多时,李绍荣领兵至此也已日久,却未能撼动城防半分。总管戎马多年,鲜有败绩,乃国之重器,今总管来,未发一兵一卒,而邺都乱卒已现畏惧之态。破城平乱,还得仰仗总管之威。”李绍真道,“若是陛下早遣总管至此,邺都之乱何至于如今日之盛!”
面对李绍真的恭维,李嗣源只是摇头,“王师两月间平定两川,此正我朝兴盛之相,若能君臣齐心,天下太平可期,奈何逆臣贼子骤然作乱,陷中原大地于烽火之中,叫人痛恨。自古凡有兵祸,必是黎民遭殃。嗣源别无他念,唯望早日平定乱事,也好让百姓少受些罪。”
“总管宽仁大义,让人敬佩。”李绍真拱手道。
李嗣源自嘲道:“将军谬赞了,我起于微末,不过是多知道一些民间疾苦罢了。”
“依总管看,平定邺都之乱,需要多少时日?”李绍真眼珠转了转。
“战事未起,敌我不曾交手,此时我也不敢妄言。”李嗣源言语谨慎,神色间却自有名将自信风采,“然则我等奉旨讨逆,只要将士齐心,乱贼虽势众,要平定料来也不是难事。”
“总管此言甚是。”李绍真点头赞同,随即感叹道:“我听说卢龙节度使现正讨伐契丹贼子,如今已兵临西楼,让耶律阿保机狼狈不堪,此事真是叫人振奋......中原内乱多年,契丹常年犯边,而边军不能制。此番卢龙出兵草原讨贼,真是叫人佩服!今有卢龙节度使在外为国击不臣,而总管在内讨逆,共同匡扶社稷,此情让人神往,青史必有总管父子之名!”
闻听此言,李嗣源终于露出笑容,“从璟这小子,就是能折腾!”
“哈哈......”李绍真哈哈大笑。
两人谈得投机,忽听帐外骤起喧哗,不时乱声渐大。李嗣源微微皱眉,起座叫来帐外亲卫斥问:“明日便要攻城,此时谁在喧哗?”
亲卫立即奉命前去查看,他方才走出不远,便有军士慌忙前来禀报:“从马直军士张破败聚众作乱,杀都将、焚营舍,直逼中军而来!”
“什么?!”李绍真大惊失色,“从马直缘何作乱?”
李嗣源面沉如水。前些时日,邺都乱起,李绍荣作战不力,李存勖本欲亲征,因有从马直乱宫门,遂罢,这才令李嗣源挂帅出征。不曾想,今日从马直竟又作乱!
李绍真望着纷乱的大营,心知其势已大恐已不好控制,忙问李嗣源:“总管,乱兵焚营,声势颇大,如之奈何?”
“高行周,你去联络李绍荣将军,让他前来助本帅平乱!”李嗣源抬脚就向营外走,“余者随本帅去稳住乱兵!”
待李嗣源率亲军出营,以张破败为首之从马直百千人,已涌至营前。李嗣源拦住乱众,大声斥责道:“营啸兵变,尔等可知军法?张破败,你意欲何为!”
乱众嚷嚷道:“将士们跟随陛下多年,征战无数,方得天下。今贝州戍卒思家,陛下却不让我等回去。从马直几人喧闹,陛下便要尽除从马直。我等本无意叛变,只是迫于时势,不得不死中求生!”
李嗣源黑着脸呵斥道:“胡言乱语!”
张破败这时方道:“我等意欲与城中将士合势同心,请陛下称帝河南,令您称帝河北,请您不要推辞!”
李嗣源顿时色变,他不仅惊愕于张破败要迫他称帝,更惊愕与张破败此言,竟是像与城中乱兵早有合谋!
当下李嗣源苦劝众人,软硬兼施,奈何从马直乱卒始终不肯听命,反而将李嗣源围起来。
李嗣源焦急万分,心想李绍荣为何还没过来,从马直势众,仅凭其部亲军断难将其杀败,必须得李绍荣相助。此时为免被困于乱兵之中,于是道:“尔等不听本帅之言,本帅无能,不能奈何你等,尔等想要从贼,便随尔等,本帅自回京师就是!”
见李嗣源欲走,张破败拔刀上前,挡在李嗣源面前,面色狰狞,“总管欲往何处去?倘若您不见机行事,便要遭遇不测!”
李嗣源被乱兵包围,仍旧不肯答应称帝。李绍真见张破败等随时会动手,便偷偷踩李嗣源的脚。李嗣源灵机一动,转身道:“既然如此,且先进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