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国寺本来就是皇家建造的寺庙,怎么可能没有专门替贵人准备的休息地方呢?
“安康,慧远大师找你有什么事吗?”大概是和高僧讲过了佛法,太后的脸色都好了不少,带着一股子祥和的滋味。
黎希笑着拉了太后的手,“老祖宗,大师那是看上安康了,说是安康根骨极佳,与佛有缘,想让安康陪他讲几日经,说不得还想收安康做个俗世弟子呢。”
旁边的荣嘉翻了个白眼,“老祖宗,你可别听黎世子胡说八道,大师可是言过,以后不会再收徒弟了。”黎希害得她陪着太后等了好久,能给他好脸色才怪。
黎希也不与荣嘉计较,他和慧远大师的约定也不好说出来,瞒着太后也是没办法。
好在太后也没多想,这白日里走了那么多山路,还听了经,身体也是乏了,便打发黎希去专门为男客准备的厢房休息。
入了夜,外院所有厢房都静默起来,留宿的香客们也都入了睡,黎希却悄无声息的出现在慧远大师的禅房门口。
“砰砰砰。”黎希敲了三下。
“请进。”
黎希便推门而入。
慧远大师已经换下白日里穿的僧袍,此时的打扮就像一个平常老人家一般。当然,这个老人家是个秃头。
“本世子如约来了,请大师赐教吧。”黎希淡淡道,白日里慧远只道他晚上再来与他详说,并没有很仔细说明,搞得黎希很是恍惚了一阵子。
“先来喝一口茶吧,这是贫僧徒儿摘的菩提花做的茶。”慧远为黎希倒上一杯茶,“想必世子已经见过贫僧的徒儿了。”
黎希点点头,他也不是笨蛋,自然猜得出那人的身份。
毫不客气的接过,黎希直接饮了一口。
“世子觉得贫僧的徒儿如何?”慧远又问。
黎希端茶的手顿了顿,“人中龙凤,却是个病秧子,命不久矣,倒也是可惜了。能活到现在想必大师废了不少心血吧?”黎希一点都不觉得自己的话很直白,也很伤人。
慧远却也不介意,只是合掌颂了一句佛号。
“大师有何办法帮我们解决?”黎希也懒得纠缠,直接就问。他和身边白影合用一个身体,上辈子他被影响,算是白影做主,这辈子白影被斥于体外,便是他做主。可是他二人不管是哪个做主,都是伤在同一颗心,同一具身。更何况白影并不能离开他,还在时时刻刻影响着他。
“阿弥陀佛,贫僧自然有法,只希望世子能记住您的承诺。”慧远打了个稽首。
黎希眼中闪过一丝嘲讽,“都说出家人慈悲为怀,讲究六根清净,四大皆空,如此看来,大师也不过凡人尔。本世子既然答应了,自然会做到,大师若是不信,本世子在佛前发下重誓也可。”
“那倒不必,世子既许诺了,贫僧也就信了。”慧远对黎希的嘲讽也不恼,还是慈眉善目,目光柔和的看着黎希。
黎希被那眼神看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忍不住“哼”了一声。
“阿弥陀佛。”慧远又颂了一句佛号,“请世子在此地再等三日,贫僧需要时间安排一下。”
黎希忍不住道,“大师不是能掐会算吗?怎么就算不得本世子会答应,不提前准备好了?”
“世人妄言罢了,贫僧是人,不是仙。”
“那大师请吧。”黎希拂袖,大步离去了,他总觉得这老和尚的目光好似能把他全部看透了,没必要还是不见他才好。
“阿弥陀佛。”慧远睿智的目光直到黎希的身影消失,才收了回来。“地狱厉鬼,异世幽魂,不知是福是祸啊!”
慧远突然皱着眉头,神色严肃,手指快速动作,掐算起来。半晌,慧远脸色一白,身体一个踉跄,好容易稳住身体,却连气息都颓靡起来。止了动作,慧远扶住廊柱,又忍不住用袖子掩住口鼻,吐出一口暗红的鲜血来。
慧远看着袖口暗红,忍不住苦笑着摇头,“是贫僧着相了,阿弥陀佛……”
慧远对着佛像一拜,“既然算不透,便不透吧。无根之萍,总有载着那萍的一洼水……”
“师傅……”弦窗外立着一个人影,声音嘶哑黯淡。
慧远什么也没说,只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人影直到半夜,月明星稀,根深露重,才在另一人着急上火的催促中离去了。
慧远打坐在蒲团上,只睁了睁眼,低声道,“痴儿,痴儿……”随即又阖上眼。佛堂规律的木鱼声彻夜未断,和着令人平静的调子,黎希头一次睡得很沉,很安稳。
黎希睁开眼,忍不住大大的伸了一个懒腰。
“少爷,您总算是醒了!”金宝溜达进厢房,赶紧给黎希洗漱穿衣。
黎希揉揉眼睛,毫不优雅的打了个哈欠,“怎么?爷睡得很晚吗?”
“老天,少爷,现在都已经巳时了!荣嘉郡主都不满了好几回,要不是太后吩咐不得打搅您,说不得公主都要差人冲进来把您提出去了!”
“荣嘉那么着急上火干嘛?”黎希毫不在意,睡个懒觉怎么了?他容易吗?
金宝一僵,好像还真没啥?好吧,大概是公主想找茬,这么想着,金宝也放慢了手上的动作。
“太后娘娘去哪儿了?”黎希正了正领口,随口问道。
“太后和众位夫人去听慧远大师讲经了,这次慧远大师会早间讲经,下午替来求医的人看病。”
“大师很忙嘛。”黎希忍不住皱了皱眉,那老和尚不是说要准备准备吗?他这就是在准备?黎希漫不经心看了一眼身边白影,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白影越来越黯淡,仿佛有一种要乘风而去的感觉。
自从见了楚锦钰和苏铭,白影情绪还有过很大的波动,后来是越发不明显了,有时候,黎希甚至感觉不到它的存在!
心中不安,黎希焦躁的在厢房里踱步,甚至连银宝送来的可口素斋也吃不下去。有心想找老和尚问个明白,又想起答应过他还要等上三日,又收回了踏出去的脚。算了,三日也不长,他等的起。
金宝突然一脸猥琐的靠上来,“少爷……”
黎希蹙眉,远着金宝几步,“干嘛?”一脸干坏事样。
“少爷,奴才知道您吃不惯寺庙的斋饭,便偷偷给您弄了这个。”金宝献宝似的从宽袖子里弄出一个油纸包,打开一个角,一股子香味就传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