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的,姓宋的肯定又是个文官。那帮文官彼此同气连枝,最喜欢联起手来对付咱们这些大老粗!”
“咱们靠杀贼立功,那群文官靠祸害咱们立功。说到底,根子还在朝庭那边……”
佟立、赵声、黄坊等来自辽东众将麾下的家丁头目,一个个也气得脸色发黑。说出来的话,每一句都充满了火药味道。
顾君恩闻听,顿时吓得不敢再给祖承训叫屈。纵马向前迎了几步,一边拼命给祖星使眼色,一边继续大声询问,“那祖帅派你来干什么?切莫说要我等回头。否则,肯定是被人逼迫才下的此令,顾某断不敢从!”
“不是,绝对不是!” 祖星楞了楞,赶紧高声解释,“祖帅说,姓宋的只是初来乍到,拿他立威而已。哪怕现在将他贬为小旗,只要朝廷想要出兵朝鲜,早晚还会将他官复原职。祖帅让追我来,是怕你们发现有人渡江替朝鲜光复了义州,就犹豫不前。他要我告诉你,送朝鲜那个狗屁王回义州,虽然是个昏招,却说不定能吓倭寇和朝鲜伪军一大跳。趁着倭寇和朝鲜伪军的目光,都落在朝鲜国王身上,你正好去把李千总他们给接回来。”
“祖帅义气!” 顾君恩心中的石头轰然下落,身体晃了晃,拱起手向北行礼,“你回去向祖帅覆命,就说顾某哪怕战死在朝鲜,也绝不敢辜负他的委托!”
“祖帅还有另外几句话,让我带给你!” 亲兵头目祖星口齿伶俐,迅速接过他的话头,“你带着家丁去接李千总回来,是出于对大明太祖皇帝的崇敬和对兄弟的义气。于公于私,都占着道理。今后不管谁派人来追,只要敢叫你回头,一概视为越权。哪怕是蓟辽经略,也没资格管到别人的家丁头上。”
“末将明白!” 顾君恩闻听,心中又是一凛。随即冲着北方再度遥遥拱手。
佟立、赵声、黄坊等家丁头目闻听,立刻也明白,祖承训这是拼着前途不要,也非得报答李彤的救命之恩了。一个个也红着眼睛,在马背上朝着北方拱手而拜。
“还有!” 祖星勒住坐骑,趴在马背上大喘特喘,“祖,祖帅还说,如果此行还能遇到尚未勾结倭寇的朝鲜文武,就让他们给朝鲜一个叫柳成龙家伙带句话,问他当日大明与朝鲜联手攻打平壤,为何粮草辎重迟迟运送不至。又为何原本五路朝鲜大军,没等抵达平壤城外,就消失了四路。剩下一路,还勾结倭寇,在明军身后放箭偷袭?这些事情他若给不出一个解释,祖帅哪怕拼着性命不要,也会将大明主力拦在鸭绿江北。以免有人跟他一样,舍命去为朝鲜而战,最后却落了一身罪名!” (注2:平壤兵败之后,朝鲜君臣将责任全都推给了祖承训。但其君臣始终解释不了,为何粮草辎重送不上去,且预定配合明军的五路朝鲜大军四路未至的事实。)
“遵命!” 顾君恩咬牙着,在马背上拱手,随即,奋力将钢刀抽出来举过头顶,“弟兄们,够义气跟我走。不完成祖帅委托,顾某誓不回头。”
“不完成祖帅委托,誓不回头!” 佟立、赵声、黄坊等家丁头目大声附和,策动坐骑,带领众家丁紧紧跟上,如一群下山的猛兽,转眼之间,就消失在了晨光之中。
“李千总,我家祖帅对你仁至义尽了。老天爷保佑,你可千万坚持住,千万别落在倭寇和朝鲜人之手,千万不要战死!” 目送众人的身影远去,家丁头目祖星双手合十,对着天空默默祈祷。
有些情况,他没敢告诉顾君恩。祖承训,也不准他告诉。事实上,宋应昌不仅仅是钦差,还是大明即将对朝鲜用兵的总经略官。而祖承训目前所受到的惩罚,也不仅仅是以游击身份,前往凤凰城督造修理铠甲兵器,戴罪立功。还面临着“纵兵劫掠,贪功冒进,兵败溃逃,以及肆意攻击朝鲜友军……” 等一系列罪名,等待陆续查实后再追加惩处。
如果李彤等人无法带回高祖的金印做物证,如果没有任何非祖承训的嫡系部将为此人做人证,哪怕此人是老帅李成梁亲手提拔的嫡系,哪怕朝廷接下来还要对李成梁之子李如松委以重任,等待着祖承训的,也必将是悬首辕门的结局!
“老天爷保佑,李千总,你千万别死,千万不能死!” 祈祷声越来越大,被风吹着,在山林间一遍遍重复。